许悦溪不想猜。
她倒不是担心考差丢了面子。
穿来过后,她丢的面子还少了?
只是高碎琼被她当着先生的面掀了老底后长了个心眼,也不拿银子砸她了,而是跟她打赌。
谁名次在后,就得当名次在前那人一天的小跟班。
让做什么做什么,不得有违。
许悦溪当时瞅着高碎琼泪眼婆娑的脸,和她被罚抄三遍的课业,一时心软答应了。
当时答应的痛快,这会儿可就有点尴尬了。
许悦溪见野堂哥还在发怔,笑着跟他道了喜:
“堂哥,你进步可真大,怪不得陆大人当着我的面夸你沉稳呢。”
她再扭过头:“大哥你别说了,我明天早上到官学门口自个儿看。”
然而翌日,许悦溪跑到官学门口,挤进喧闹的人群里,却没看到贴的告示。
官学有名的大喇叭余执站在人群中央,压低声音:
“我清早听说,似是又有学子舞弊。”
许悦溪眼噌地睁大了,揣着一肚子复杂心思吃了早饭,来到书斋正和高碎琼聊着天,就被郑捕头喊了一声。
出门一看,不止她,大哥也被一并喊到堂上。
秦千户坐在公堂左侧,隔着一段距离,许悦溪都能察觉到他非常高兴。
而对面的曹大人黑着脸,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她和大哥视线交错,再看爹娘大堂哥江大牛于金花童掌柜等等都被喊了来。
陆逢坐在公堂上,一拍惊堂木:
“经过三天的审问,现来断许记粉铺下毒案。”
县衙开堂的声音吸引了几个恰好路过的百姓,探头一听,当即跑去到处吆喝。
没一会儿,公堂外就挤了好些人。
陆逢接过明师爷的记录,平静地道:
“刘志,燕海县人士,化名江大牛,收买谷雨村的于金花,故意诬陷许记粉铺下毒,险些害于金花身亡,并砸了许记粉铺。
现判刑杖八十,游街临海镇,替许记粉铺洗清冤屈,另赔偿于金花五两银子……”
许悦溪左右看看,赶紧踮起脚举手:
“大人!我有话要说!”
陆逢话一顿:“准了。”
许悦溪掰着手指扬声道:“江大牛打伤我大堂哥许闻风,砸了许记粉铺,耽搁了好几天的生意,这些可都得赔银子!”
陆逢略做沉吟:“你的要求也算情理之中,准了。”
江大牛:“……要赔多少?”
许悦溪和家人们对视几眼:
“铺子里的东西都被砸了,全部都得重买,又得多耽搁几天的生意,还有我大堂哥的伤……凑个八两吧。”
江大牛气笑了:“不可能!我哪来那么多银子赔你?”
许悦溪双手叉腰:“你有本事砸伤我大堂哥,砸碎许记粉铺,没本事赔银子?
大人大可以到铺子里看看,整个铺子都被砸的都差不多了,我大堂哥后背上的伤,现在还没好呢!”
江大牛还欲再争辩,陆逢瞥一眼曹大人,当场拍板应下。
江大牛张了张口,再一想反正不用他出银子,便没有再说什么。
许悦溪达成目的,便安静下来,听到陆逢罚了于金花三两银子,以做她联手作恶的惩戒。
陆逢一拍惊堂木:“许记粉铺一案,就此了结。
许仲祸害官学食堂一事,前两日已然解释清楚。
接下来再审许悦溪许空山舞弊一案……”
许悦溪摸着下巴,盯着快要笑烂脸的秦千户,心知这里头不定有什么内幕。
再看曹大人今天全程半个字都憋不出,只怕被捏住了什么把柄,不敢再生事。
公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你看我,我看你,都觉有些不对劲。
可没人敢吭声。
许悦溪默默听陆大人当着一群百姓的面,公布她和大哥重考的名次,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
高碎琼聪明是聪明,但不爱学习,铁定考不到前三十。
陆逢一一将三宗案子解释得明明白白,并做出对应宣判。
直到晌午,方才退堂。
多余的人散场后,曹大人重重一甩袖子:
“秦大人,你可满意了?希望秦大人答应的事,能说到做到。”
秦大人微微颔首:
“曹大人放心就是,你收买江大牛砸了许家的铺子借此攀咬我不成,欲收买钱大夫和狱卒,杀了江大牛和于金花这事,我一定守口如瓶。”
曹大人狠狠瞪他一眼,恨不得扭头就走,然而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得吩咐下去:
“方笃因病不得不退学官学,折返郡城上学,诸位大人可别记岔了。”
秦千户耸耸肩:“哦。”
陆逢笑着颔首:“曹大人说的是,我等必定铭记在心,绝不会胡言乱语。”
曹大人得了准话,当场甩袖离开。
秦千户一拍手掌,哈哈大笑:
“也不知是谁在镇上到处传流言,将方笃架了起来,害他担忧考的太差损了郡守的名声,情急之下再度动了舞弊的心思,刚巧被抓了个正着!
我本来还在琢磨,重提上回考核的旧事……哎呀,这不是饿了就有人送馒头嘛!”
这一下子,就解决了方笃这个大麻烦,和姓曹的这个附赠麻烦!
陆逢微微点头,望着他面露沉思:
“秦大人当真就这么放了曹大人和方家?”
秦千户纳闷地瞅他:“怎么可能?
我是答应姓曹的,不计较他坑害我的事,但我秦决向来不是什么说到做到的好人。”
陆逢:“?”
明师爷轻咳一声,补充道:
“秦大人早已写信告知指挥使这两件事,除此之外,还分别送了文书给郡守,请郡守替他主持公道。”
陆逢再想想秦千户联手唐劲给方家施压,彻底断了两方的合作:“……这法子,你琢磨出的?”
他来回打量秦千户,心想不太可能吧。
莫非当真,人不可貌相?
秦千户挑眉:“信与不信,全看陆大人是怎么想的。
对了,既然陆大人已然到任,便直接接管了天海县吧。
不过你放心,未免朝廷中有人说闲话,我会在临海镇上多待一段时间,清扫天海县的匪盗和流氓无赖小偷等等等等。
一应庶务,就交给陆大人你了。”
秦千户拍拍陆逢的肩,哈哈大笑地离开了。
陆逢沉默看向明师爷。
明师爷转过身:“大人缺师爷的话,可在天海县内寻个得用的书生做心腹。”
两人拍拍屁股走人,徒留陆逢和郑捕头在公堂上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