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许望野,就连高碎琼都提起了心。
——她的课业,可都是高闻予帮着写的。
许悦溪面不改色:“家里穷,没什么油,全家共用一盏烛火。
我们三个晚上一块儿写大字,有的时候拿错,不是很正常?”
几位先生被她这么一反问,隐隐觉得有点道理。
明师爷瞄着许望野不太自然的脸,却迅速反应了过来。
他抬手点了点许悦溪:“下回可别再拿错了。”
“嗯嗯嗯。”
将明师爷和几位先生糊弄过去后,许悦溪几个人快步走出一段距离。
高碎琼还有点后怕:“梅先生也就罢了,你还敢糊弄明大人,就不怕……”
许悦溪一脸无所谓:“不怕啊,他又不可能拉我去打板子。”
许望野:“……”
他回到斋里,翻出昨晚上替许悦溪写的课业,出门时正巧撞见同窗方笃走来。
许望野垂下眼睛避让。
等方笃走过门口后,他才出了门,将几张纸交到许悦溪手中:
“万一被梅先生认出字迹……”
许悦溪谢过野堂哥,看他面露迟疑,摆摆手:
“那我就一力承担,说是大哥帮我写的!”
许望野心道许空山一天天的,没干什么事,倒是背了不少黑锅:
“不用,你就说是我,想多练练字,多温习温习书。”
许悦溪没说好,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含笑摆摆手回了隔壁书斋。
高碎琼单手托腮坐着,见她拿了纸张回来,好奇地眨眨眼:
“你这哥是亲的?”
许悦溪点点头,坐到原处:“是啊,我亲堂哥。”
高碎琼叹了口气,有点羡慕:“你这个堂哥可真好,不像我家那些堂哥表哥,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唯独一个待我好的高闻予,还不是我爹亲生的,不乐意喊我爹做爹,还不能时时陪着我。”
许悦溪早上就想问了:“他人呢?不是说给你当书童?”
高碎琼瞅向许悦溪:“你昨天说的那事,我爹觉得有点意思,就让高闻予去办了。
你放心,我们昨天晚上商量过了,铺子当真开了起来,就给你一大笔银子。
不过不是我说,你也太老实了。这种话是能直接说的吗?
也就是我爹人品不错,换做别人,直接拿你给出的点子,做买卖赚大钱去了,哪还惦记着你啊。”
许悦溪:“……”
*
下午放学,堪堪四点。
吃过饭后,也才不到五点。
许悦溪和许望野一道回了家,刚推开院门,就听正在厨房忙活的程瑶招呼一声:
“溪儿,郁掌柜方才来找过你,说有事要跟你商量。”
许悦溪不用猜就知道是个什么事,跑到厨房探头:“娘,你在做饭呢?”
程瑶走出厨房,喘了口气,摇摇头:
“我在镇上找了大半天,才买到几大捆稻草……”
她瞅一眼后一步好奇跟来的许望野:
“你大哥上回看了书,不是有说怎么做纸吗?
你们三个人每天都得抄书练字,我闲着没事,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做出来。”
许望野往灰蒙蒙的厨房望:“这是添了什么?怎么这么大的烟?要不我来烧火?”
程瑶急忙阻拦:“哎,别,加了点碱,你小孩子细皮嫩肉的,可别乱来。
要帮忙的话,瞧见放在小院里的石臼和臼杵了吗?”
许望野老实点头:“是要舂米吗?这个我熟,我来就行。”
程瑶摇摇头:“不是舂米,你先去背书抄字,等我这边处理好了,就喊你搭把手。
对了,空山呢?他力气大,和你换着来正好。”
许望野沉默,看向许悦溪。
许悦溪没有为大哥隐瞒的意思:“他们斋抽背《千字文》,他没背出来,被留堂了。”
程瑶纳闷地眨眨眼:“啊?”
许悦溪挑了挑眉,没有多说。
程瑶顿时明白,许空山斋里好些学子都有失误,他背得出来,也得背不出来。
“回头我训训他。你出门前,别忘了喂猪。”
“好嘞。”
许望野望着许悦溪欢快喂了猪,打开院门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无奈摇摇头。
四方杂货铺里,郁掌柜等候多时了:
“我照你说的,今天晌午请了你娘,和张老爷搭线的南北杂货铺子的商贾吃了一顿饭。
你还别说,张老爷的人脉就是广,那位商贾虽说没打算收米粉米线,但看在张老爷的面子上,收了我铺子里好些海货。
晒干的瑶柱、海带、鱼干虾干等等,每样要了好几石,这一顿饭下来,我可赚了……”
许悦溪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荡着两条腿:
“赚了,五百两?”
郁掌柜失笑,没有说具体多少,只道:“我能做成这一单买卖,得亏你仗义又大方。
要是没有你,我可连张老爷都见不上,更别提那位南北杂货铺子的商贾了。”
许悦溪摆摆手:“郁掌柜说笑了,我就是个六岁小孩,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单生意能做成,还得是四方杂货铺的货好,价钱又合适,张老爷这才主动牵线。”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后,大眼瞪小眼。
许悦溪有些好奇:
“虽说我大哥出面请张老爷牵线,但张老爷能答应下来,你铁定费了不小的心力,你给张老爷什么好处了?
买卖成了,给他一半的银子?还是在四方杂货铺卖他家的药材?杂货和药材,不搭边吧……”
郁掌柜坐到许悦溪对面,给她倒了盏菊花茶:
“我倒是想,可杂货铺里卖药材,谁会买啊?不怕吃坏了身子?”
被许悦溪疑惑的视线盯着,郁掌柜笑了笑:
“我花了点时间,和官学一位先生搭上了关系,请他替我买上十块木牌,和三块铁牌。
然后将这十三块牌子,全送去了张家。”
铁牌……许悦溪知道。
是秦千户突发奇想赶制的,一块十两银子,专卖给扬州唐家那位冤大头。
空闲时间拿上铁牌到官学食堂,可点菜。
但食材,得自个儿带来,且不能点太费时间的菜。
还得另给大厨一笔银子当酬劳。
也就是说,郁掌柜往张府送了,足足五十两银子!
许悦溪眼都红了,米粉一斤六个铜板,这得卖上几年,才赚到五十两?
郁掌柜见她脸色有点不对,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正事:
“晌午吃过饭后,那位有意买米粉的韩掌柜,主动来四方杂货铺找我。”
许悦溪回神,静静听着。
就听郁掌柜轻声道:“韩掌柜,想请你们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