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眼看程瑶的脸色愈发凝重,忙解释:
“娘子,他们说的一半一半,这处耳房多好啊,旁边就是仓库,还不用跟别人共用一处……”
许悦溪环视一圈,悄悄替亲爹说话:
“是啊,娘,这地方比我和大堂哥他们租的那铺子还要大上三分之一,又在官学里……”
她指了下走到门口往外探脑袋的杂役,和正一摞摞摆碗的帮厨:
“你瞧,还有两个人帮忙呢。”
帮厨幽怨看她,和杂役同时叹了口气:“我们?我们是运气不好……”
许仲尴尬地咳了一下:“管食堂的那人见我没带徒弟,也没带亲人,就随手指了两个人给我。”
说命不好,倒也没什么大错。
许悦溪端着碗,不敢吭声了。
程瑶没有揪着小事不放,拧眉问他:“你的意思是,官学食堂也能自个儿带人来帮忙?”
许仲稍稍松了口气:“以前的确不行,这不是那两位大厨问都没问就带了一群徒弟过来,对面耳房的两个厨子跟着照做。
人来都来了,钱大哥也不好把人全赶走。”
他含糊地道:“总得看……的面子。”
郡城大厨后头站着郡守,江南名厨后头站着扬州唐家。
管食堂的钱管事,还能怎么的?
程瑶沉吟片刻,正要拉上许仲去找钱管事。
别的不提,耳房的桌椅、厨具、杂物太旧,总不能让许仲白白吃亏。
许仲忙解释:“官学下发的桌椅、厨具和杂物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主动掏了银子另买。
我来官学食堂干活,是来赚银子的,可不能往里投银子!”
程瑶消了心思,刚要撸起袖子帮许仲干活。
帮厨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呵呵地道:
“不止呢,食堂用的食材,都由钱管事带人亲自采购,运回食堂后,各个大厨自个儿去挑。”
帮厨一指许仲:“他今早来晚了点,又没挤过那几个厨子的徒弟儿子,新采买来的海鲜、羊肉等等,都被抢走。
只给他留下猪肉豆角豆腐这些寻常食材……”
许悦溪一听,有点生气,将盛满饭菜的碗就近放在桌上:
“爹,他们这就有点过分了,还有食堂的机制有问题啊,全都一起采购,那怎么能行?”
站在门口的杂役听不懂什么鸡不鸡的,拍了下大门提醒:
“晌午马上就到,今天考核的那一批还得过一个时辰才来,但原先就在官学念书的学子,快要来吃饭了。”
程瑶迅速冷静下来,没有拽着许仲去找管事理论,认真看着帮厨和杂役:
“两位,我们进食堂是来赚银子的,做不到将赚的所有银子都分给你们,只能按月发放月钱。
你们要是不想在我们这儿干,尽管离开就是,我们绝不拦着。”
帮厨和杂役对视一眼:
“……那倒不至于。我本来就由官学发放月钱,不图多少银子,就图个清闲。
他嘛,是来县衙服役的,你包他一日三餐吃饱,他就心满意足了。”
程瑶点点头,看一眼许仲,继续安排道:
“晌午学子们吃饭最要紧,别的回家再说。溪儿,你端个碗坐到耳房门口吃去。”
许悦溪同情地看一眼亲爹,端着碗去了门口。
她当然知道亲爹是个什么想法,做生意嘛,讲究圆滑。
许仲不愿意跟人正面对上,尤其那两个大厨都有背景有靠山。
一个不小心招惹了,吃亏的就是自家人。
程瑶却不同,她性子要强,更看不得许仲被欺负吃亏。
许悦溪坐在耳房旁边库房的石阶上,轻轻嗅了下碗里的香味,就听到两声锣鼓响起。
晌午到了。
官学学子一早便得知食堂厨子们到任,中午开始供饭。
还知道食堂两间正厢房,分给了郡城来的厨子,和江南来的名厨。
晌午一到,学子们三三两两一群,结伴走向食堂。
“万玉,你打算去哪个厨子那儿吃?听说食堂跟以前不一样了,招来的几个厨子各做各的。
我吃过童记酒楼的米粉,味道颇为不错,许仲厨艺都那么好,想来郡城厨子和江南名厨定然不会比他差。”
万玉正揣着木牌走向食堂,突然被人一把揽过。
他琢磨了下:“连你都这么想,其他人说不定都是如此念头……我打算到许仲那儿去。”
万玉还惦记着,许悦溪那日指着正在下厨的许仲,笑眯眯地说那是她爹呢。
同窗支棱起耳朵听了下,还真是。
整条路上的同窗,都在畅谈那位江南名厨。
隔了好一段日子,招厨子那日的吃食如何,都忘的差不多了。
他只记得,那位江南名厨做了道河豚。
“那我与你同去,左右大厨都招了,不可能半道跑了。”
万玉踏进食堂,各种各样的香味漫灌入鼻中。
他轻吸一口气,只觉肚子好饿,正打算看看许仲在哪边耳房,就见许悦溪端了个碗,坐在库房石阶上,慢吞吞吃着饭。
万玉犹豫了下,走过去刚要打招呼。
一股肉香扑鼻而来,在弥漫整个食堂的各色香味中,尤其突出。
他咽了口唾沫,眼看许悦溪抬头认出了他,笑着轻轻朝她颔首。
“走吧,许仲就在库房旁边这处耳房。”
万玉无视同窗,步伐毫不犹豫,大步走进耳房。
许仲就站在灶台后,面前摆了三口大铁锅。
见有学子走来,许仲一一揭开锅盖,一手抄起碗,一手拿起锅铲:
“第一锅是红烧肉,第二锅豆角炒肉,第三锅麻婆豆腐炖肉沫,你想吃什么?”
万玉探头一看,白米饭将肉啊菜啊盖得严严实实,只有边缘被铲了一个小缝隙。
香味源源不断从缝隙中漫出。
万玉递过木牌,毫不犹豫:“我要和许悦溪一样的。”
许仲抬头看他,没把人认出来,依旧笑着道:
“原来你认识我家溪儿啊,那我给你每样打上半勺,不够再来添。”
万玉的同窗后一步进来,就听见这话。
他忙将木牌递给程瑶,反手指着自己:“我也认识,我也认识!”
许悦溪嘛。
他虽说并非临海镇的人,但来临海镇后,可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过许悦溪。
……就是所有人提起许悦溪时,语气有点点诡异。
不过没事,不耽搁他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