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家就在你家呗。
一个粮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吴与一手捧着木盒走在衙门内,有些犹豫要不要传话。
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明师爷现在忙的很,连饭都没空吃……
他攥了攥手里温热的板栗,是许悦溪刚刚塞来的。
又想起郑捕头庙会过后骂他的话,和秦千户对郑捕头的信任。
这几天郑捕头有事办去了,等他回来知道自己不给带话,还不得又骂上一顿。
吴与想了又想,收起手里的板栗,捧着木盒找上明师爷:
“大人,许悦溪得知您还没用早饭,特地送了点心过来。”
“放桌上吧。”
明师爷头也不抬,手里拿着文书,打算等吴与走后,就到后头跟二公子商量正事。
不想木盒放在桌上好一会儿,吴与都没走。
明师爷疑惑抬头。
吴与吭哧吭哧憋出一句:“她还让我带个话,说山南村的粮商,现在她家……”
他本来还在等待明师爷发火骂他这点小事也传上来。
明师爷‘噌’地站起,绕过桌子走到吴与身边。
平时温和的眼睛微眯,来回审视吴与,似是在思考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
吴与被盯的头皮发麻,心想难不成他偷收许悦溪一把板栗的事,被师爷知道了?
片刻后,明师爷笑着道:
“我正有些饿了,打算喊许仲送份汤粉过来,你去把许悦溪喊来,我跟她说说要求。”
县衙当下严禁其他人进出。
但许悦溪年岁还小,被发现了,明师爷找个借口,勉强还能应付过去。
吴与茫然走去找人。
明师爷收回视线,打开木盒扫了一眼。
浓郁的板栗香弥漫,旁边一个格子还放了六块点心。
他揣上木盒,带上文书,来到后头。
戚云琅既非县衙的人,又年岁还小,不得插手县衙中事。
秦千户请他坐镇县衙,不过担忧海匪的消息传出,临海镇动乱,起个安定民心的作用。
但这份文书,事关戚指挥使把控的卫所,戚云琅自是有权过问。
两人几句话敲定正事,明师爷看人还没请来,笑呵呵推过木盒:
“二公子请。”
戚云琅轻轻摇头,不时望一眼门外。
他派了小厮去童记酒楼问话,不想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戚云琅正琢磨怕是出了什么事,小厮快步走来,冲两人抱拳行礼,含着怒气道:
“二公子,那位唐公子坚持要见您,还说……还说……”
戚云琅抬眸。
小厮没有再犹豫,一口气把话全说了出来:
“小的刚问过童掌柜,唐公子便来了酒楼,偏要许仲给他做一顿席面。
然,许仲今日有事不在,童掌柜解释了好几遍,唐公子就是不信。
还说什么,许仲昨儿个就有空,今儿个他来,就没空,是在故意针对他……”
“唐公子还认出了小的,让小的带话,说……临海镇招待不周,是否戚家故意怠慢。”
明师爷往嘴里塞板栗糕的手一顿,眉头瞬间皱起,偏头去看戚云琅。
戚云琅思绪微转,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
“他还在闹?”
“小的离开童记酒楼时,还在闹嚷。”
“你去告诉唐劲,他继续闹,明天就带所有人,包括唐彤儿和那江南名厨,滚回唐家的扬州。”
许悦溪被吴与引到屋里,就听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说着威武霸气的话。
她安静站在外屋,看着吴与到后头请示明师爷,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个儿是个聋子。
直到里屋走出一人,瞟她一眼后惊讶地道:
“许姑娘,你怎么来县衙了?”
许悦溪愣了下,看看戚家小厮,就是官学招厨子那天陪着她的那个。
她立刻明白孙禾说的那什么公子,是戚二公子:
“师爷还没用早膳,唤我来交待两句。”
小厮眼珠子一转,点点头后,折返回到里屋。
不多时,吴与被请了出来,小厮笑吟吟道:
“许姑娘快进,我家公子等着呢。”
许悦溪进了里屋,果然瞧见端正坐在小桌后边的戚二公子。
明师爷则坐在旁边,专注剥板栗。
小厮送人进来后,急匆匆离开。
许悦溪有些局促,毕竟她还没进过县衙重地,但很快调整过来:
“师爷,郑捕头受了重伤昏迷,现正在我家,由我姐姐许凝云疗伤。”
明师爷抿了口茶,瞟瞟二公子,刚要开口。
戚云琅抬手指了下对面:“坐,你把具体事情,原原本本说来。”
许悦溪‘嗯嗯’点头,坐下后喝了口茶,将许闻风和郑袖的话糅合,全说了出来:
“二公子,师爷,等秦大人回来,能不能问问可有救到我大舅舅?
他叫程途,长的应该跟我有点像,身受重伤,不知道被海水冲到哪儿去了。”
明师爷应下,又好奇地道:“你是怎么知道千户不在县衙的?”
许悦溪委婉地道:“秦大人平时,就对海匪挺感兴趣的,且他瞧着不像个稳重谨慎的人。”
秦千户暂任天海县县令,辖内出现海匪的踪迹,定会冲到第一线捉拿海匪。
明师爷不吱声了。
怎么说呢……秦千户还真不是个稳重的人。
许悦溪说完正事,起身就要离开:“对了,我刚听吴捕快说,师爷还没用早膳?可要我做上两份送来?”
明师爷微微挑眉,打量几眼许悦溪还没灶台高的个头:“你会做饭?”
不会。
但总得给亲娘找点事做。
不然哭了又哭,怎么得了?
“我娘会,家里还有我爹昨天晚上熬的鸡汤和新做的红薯粉。”
“红薯粉?”明师爷摸摸下巴,他还没吃过呢。
左右秦千户还没回来,郑捕头人还活着,他抽空吃个早膳,也不是不行。
明师爷看向戚云琅。
戚云琅微微点头:“师爷天没亮就来了县衙忙碌,可不能累着了身子。”
明师爷安下心,冲许悦溪一摆手:
“来两碗,我和二公子一人一碗分着吃。”
*
山北村,
许空山还在林秀才家念书,就被亲爹火急火燎地喊走。
他和林秀才告了罪,出了门才问道:
“爹,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还在童记酒楼当厨子?难不成水浸粮收太多,卖不出?爹我跟你说……”
“你先别说,听我说。”
许仲打断他的话,冷着脸说了山南村的事。
许空山咽了口唾沫,虎眼一瞪,拔腿就往许老大家跑:
“等会儿,我去拿上砍柴刀防身!”
许仲一想也是,万一还有海匪贼精贼精,藏在山南村哪个角落等着呢?
他后脚赶上去,刚到许老大家门口,就看霍星蓝冷着脸走出。
在霍星蓝身后,从来没跟人红过脸的亲娘何秀云面无表情:
“霍家丫头,家里收的粮食,不卖,你不用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