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北村里正被找上时,正负手在村子里散步,为今年缴税而发愁。
粮食抢收得及时,挽回了些许损失,但……
唉。
何秀云一来直接说了:“里正,许仲一家想在村里收点粮食,精米也成,水浸粮也成。
你看村里谁家有心卖粮,我们都收。”
里正愣了下,开口就想问真的假的。
许仲全家在村里不干人事太久,就算还了欠下的债,可要改变在众人心里的印象,还远的很。
再一想何秀云的话,里正反应过来。
村里家家都有心卖粮。
许老大和许老三两家不也有四五石水浸粮愁着卖出?
何秀云找上他,不是问谁家有心卖粮,而是问问谁家日子艰难,打算帮上一把。
里正略作沉默,毫不犹豫地说出几户人家:
“周家、徐家、陈家……这五户人家家中都有卖不出的水浸粮,加起来大概有个六石。
陈家那老爷子,你们也知道,他拼了命的干,种的地多了点,囤的粮也多。”
陈老爷子家里就他一个,全赖种地卖粮养活自己。
人非常勤快,就是运气不怎么好。
许老大和许老三同时点了点头。
分给许仲的地,就被许仲卖给了陈老汉。
许老三看自家娘没说话,忍不住问:
“周坎和徐夏不是都参军去了?到手五两银子呢,还怕交不上税?”
许老大敲了他脑袋一下:“周坎徐夏卖命得来的银子,周家徐家可不得给人存着娶妻生子,哪能随意用了?”
许老三叹口气,不说话了。
里正就地一坐,咧嘴笑道:“许仲可说了要收多少粮?收的少的话,就他们几家吧。
收的多,我再跟大家伙商量商量,尽量让村里那些个日子过的勉强的,都卖粮赚些银子过冬过年。”
他对许仲,不抱什么希望。
一石粮食,有个五十五公斤往上。
当下既不是荒年,又不是什么上等精米,囤个两三石差不多了。
囤粮太多,放的太久,粮食发霉发酸,这不浪费吗?
何秀云算好了账,回话说道:
“许仲说了,先收五两银子的。”
里正瞪大了眼睛,猛地站了起来,连屁股上的土都没空拍:
“五两银子?他做什么差事,赚了大钱了?赚再多的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没劝劝他?”
何秀云抿了下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啊,前几天被官学食堂招去当厨子,赚不到什么大钱,可到底有了个安稳的差事。
许仲在村里收粮,是感激村里大家伙那么些年的照顾和宽待,又不是干什么坏事,我没必要劝他。
再说了,他都多大了?最小的女儿许悦溪都六岁了。这么大个人,他自个儿心里有数。”
里正想想也是,领着三人往村口大树底下走:
“你们当爹娘哥哥的,都信他的话,我一个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有句丑话,我得说在前头,许仲日后要是后悔,闹到村里要银子,我可不会站他那边。”
许老大许老三拍着胸脯大声道:“叔,你放心,他要真这么闹,我们头一个抽他!”
里正这才放下心,埋头快步走着:
“不瞒你们说,我昨个儿和山南村、谷雨村等几个村子的里正碰了头,个个都说没了法子……”
*
临海镇,
送走来帮忙的两个酒楼伙计后,许悦溪喂过小野猪,给新开的菜地浇了水,这才坐在桌边长板凳上稍作休息。
又等了大概一个时辰,许仲和程瑶擦了把汗,从厨房走出,无奈笑道:
“溪儿,你给童掌柜灌了什么迷魂汤,他非要给我提工钱,从三百文一天,到五百文一天。
还催我尽快将米粉米线做出来,派了两个酒楼伙计帮忙磨米浆、做米粉米线的。”
许悦溪回神,摇摇头:“是爹厨艺好,征服了童掌柜,为童记酒楼招揽了好些客人,可不关我的事。”
许仲今日忙活一整天,就没停下休息的时候。
他脸上有些疲倦,但眼睛非常明亮,就跟许凝云每日前往医馆时一样。
一听许悦溪的话,许仲看了眼程瑶,没有说什么。
今日许悦溪费的心思,不比他少。
许悦溪趁全家人都在,说了给大伯五两银子,请他在村里收粮一事。
程瑶亲眼看着她给的银子,对此没什么好说的。
许仲摸着下巴算了算:“五两银子收粮,按一石两百文算的话,能收个二十五石左右。
你的空间只能放得下两石不到,剩下的二十三石,磨成米粉米线,也得卖上好几年。”
许凝云对经商一事不怎么了解,一听这话,轻皱了下眉头:
“要卖这么久?那……”
许悦溪今天抽空想过这事,笑着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含糊说道:
“只放在童记酒楼卖的话,是得花上几年,毕竟临海镇就那么些人,有钱上童记酒楼吃饭的更少。”
许凝云一看她笑的眼都眯起,就知许悦溪早已有了盘算:“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许悦溪咽下点心,站在长板凳上,抬手点了下许仲,问他:
“爹,你来说说,我们当下的目标是什么?”
许仲迷茫了一瞬:“……养家,糊口?”
许悦溪再看程瑶。
程瑶思路清晰:“赚钱,囤粮,逃荒。”
许凝云坐在旁边嗯嗯点头。
爹娘说的,都对。
许悦溪转着手指,摇头晃脑:“这五个词说来说去,都以一件事为前提——赚银子!
没有银子,如何养家糊口?没有银子,如何囤粮逃荒?”
许悦溪口中振振有词:“说句实话,我们这段时间,有些懈怠了。
可能是庙会期间太累,也可能是还了债攒了点银子后心中踏实了,就不像刚来时那样,全身心投入,拼命赚银子。”
这话……无从反驳。
许仲想想搬来镇上后的日子,心虚地嘟囔道:
“没有吧,我这不是都当上食堂厨子了吗?每个月月银一两半呢。”
程瑶大概明白许悦溪是个什么意思,冷静地道:“庙会时,我们三天左右就能赚上一两半。”
许仲不说话了。
“所以啊。”许悦溪被许凝云拍了一下,跳下长板凳,擦干净脚印后,继续说道,“我们花银子收水浸粮,又费力磨成米粉米线,又费心营销扬名……”
“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可不得趁此机会,赚上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