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师爷被灌了一脑子现代食堂管理理论后,撂下一句话离开:
“这事还得再议。但官学招学子一事,已在城门口新贴了告示,你们记得去看看。”
许悦溪捻起块糕点吃下,鼓着腮帮子道:“爹,这事要成不了,你铁定会吃亏,吃大亏。”
程瑶跟着点头。
许仲从摆摊开始,当上餐厅饭馆的大老板,可他从没进过什么企业,更没进过什么大公司,不知道那些和有靠山的人相处的琐事有多磨人。
程瑶就是被磋磨得受不了,这才在溪儿上了大学后,利落辞职做起自媒体。
许仲摸了下脑袋:“没那么严重吧……”
许凝云喂了小野猪后抓起掂量了下,大概长了两斤肉:
“不是提醒我们去城门口看看?我听着他的语气,还这么大早赶来,估摸不是什么小事。”
左右得了个好消息,全家都睡不着。
草草洗漱过后,许仲牵着程瑶走在前头,许悦溪和许凝云走在后面,路过包子摊时买了几个当早饭。
一家人一路来到城门口。
大早上挤在城门口的人不多,但许仲一家现在都是文盲,不认字。
为避免暴露,许悦溪扯了下许仲的衣袖:“爹,告示上贴了什么?我看不清。”
“我也看不懂……”
许凝云迟疑了下,想起她曾当着好些人的面说看过几本医书。
她努力仰起脑袋,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新贴出的告示:“……好像,是官学招学子的告示,有些字我也不认识。
要不回村里喊大哥来看看吧?”
“也成。”
一家人走出老远,左右看看没人了,许凝云面容凝重:
“这下糟了,堂哥现在十四岁,想进官学底下的小学斋,也得通过考核。”
许仲摸着下巴,开始犯愁:“你大哥我倒是不担心,他再怎么说也有二十几年的读书经历在呢,望野的话……有点悬。”
程瑶皱了下眉:“得亏你被招进食堂,不然得通过两轮考核,更悬。”
告示上写着,小学斋招学子,参考官学来,一共两轮考核。
六岁往下的孩童,只需通过第一轮专门的考核就成。
考核不会太难,择选聪明孩童入学。
但六岁往上的,开没开蒙,都得过两轮考核。
考核具体内容,还在商讨中。
像许望野,十四岁,没开蒙,只草草认了几个字。
许仲被招为官学厨子,得了个小学斋入学名额,也就意味着,许望野直接通过第一轮考核。
得备考第二轮。
三人视线交错,又默契看向许悦溪:“你刚好六岁,在现代,可是读幼儿园的年纪。”
许悦溪脑袋一疼,知道三人是在打什么主意。
官学招学子,不用交束修,每年给三百文,当伙食费和住宿费就成。
——这可比那什么山外私塾划算多了。
爹娘和姐姐,是打算给她找个事儿做,省得天天在街上闲逛,引来镇上百姓不安。
也担心各忙各的,没空照顾她。
“不了吧……”许悦溪惨兮兮抱住程瑶的大腿,“娘,我好不容易读完大学,还没躺上多久呢,你忍心送我重新从幼儿园读起吗?”
程瑶板起脸:“有什么不忍心的?你爹刚好要到官学食堂上班,你大哥堂哥都在官学,我放心得很。”
许悦溪看向亲爹。
许仲轻咳一声,不去看她:“你娘说的对,不读书哪成?”
再看姐姐话都不接,许悦溪果断转移矛头:“我年纪还小,我姐今年十二,正合适读官学啊!”
许凝云摇头:“我已决定,等山南村一事过去,就拜池大夫为师,随她治病救人。”
许悦溪麻了,闷闷走在回山北村的路上。
说实话,两年后就要逃荒,念书也念不出个什么玩意儿。
让许空山上官学,是为减免税赋和徭役。
许望野嘛,则是先打个基础,等逃荒后安定下来,再继续往上深造。
两人各有各的安排,她何必多受两年苦?
*
山北村,
许空山认认真真写完林秀才布置的课业,眼看字迹粗莽却还算清楚,可算松了口气。
“望野,你字抄好了吗?”
许望野摇头,使出全身力气控制笔杆,谨慎地写完一个字。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纳闷:“你不也刚学的拿毛笔写字?我抄完书得耗上大半个时辰,你速度怎么这么快?”
许空山打个哈哈,含糊地道:“我胡乱写,可不快么……对了,我到田里看看去,给大家帮会儿忙。”
眼看许空山揣上林陵的书,一溜烟跑了,许望野垂下眼睛,继续写着字。
离官学招学子没几天了。
他不能将希望,和重担都压在许仲一家身上。
许空山穿过村子,见家家户户门口路边都晒着稻谷,不时有老人出门翻上一翻。
“大娘,你家稻谷可真多,今年丰收啊。”
翻着稻谷的大娘瞪他一眼,唉声叹气回了屋。
许空山摸摸后脑勺,知道自个儿说错了话,赶忙闭了嘴加快速度。
林秀才家的田,离许老大许老三家的田不远,就隔了几道田坎。
许空山过去时,就看林秀才撸起裤腿,站在田坎上,和许老三闲聊。
“你家稻谷也没卖出去?”
“唉,童掌柜都说不收水浸粮,其他粮商就更别提了。得亏我家收的早,稻谷一成熟就慢慢收着,只有一块田的稻谷泡了雨水。”
“我家水浸粮有点多,一半的稻谷都受了灾,我打算再晒上一天,就运到镇上卖卖。
你要信得过我,把你家泡了水的稻谷都给我,我一道帮你卖了,不过价钱,高不到哪儿去。”
“这怎么好麻烦你……”
许空山走近,听到两人在聊粮食的事,再扬头一看,到处田里耕田的村人,都耷拉着一张脸。
他想起溪儿曾说想在村里收点粮食,下地接过林陵的活,开始犁田。
林秀才家里就三个壮力,还得抽空给他和许望野开蒙补习,进度比其他村人要慢些。
许空山每天完成课业后,便主动来帮着犁田。
林陵捶了腰又捶腿,和许空山聊起闲话,也不像从前那样敬而远之:
“周家的狗娃子记得吗?”
许空山略作回忆,点头:“我在溪边见过他好多次,次次都在捡田螺……你这么一说,好像好些天没见到他了。”
“他投军去了。”
许空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