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官学新请了先生,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坐在许悦溪前头一个十来岁的官学学子好奇扭过头。
小厮:“……”
他总不能说,这些厉害厨子的东家,都是想巴结自家公子的吧。
“可能还没下发消息。”
那学子点点头,又盯着许悦溪瞧了几眼,整个身子都扭了过来,趴在高高椅背上:“你长的,有点眼熟。”
许悦溪瞅他:“你眼花了吧。”
两人同时哽了下。
那学子无话可说,又闲着无聊,便强行搭茬:“你今年几岁?都能念官学,可是出身不错?”
小厮见许悦溪不排斥,低声给她介绍了那学子一番:
“这位是明德斋的万玉,他学识不错,人也和善,全靠自身考上官学。”
明德斋……听着像他爹名下私房菜馆的名字。
许悦溪一边琢磨,一边接话:“我不是官学学子。”
“哦,”万玉也不在意,“那你是隔壁小学斋的?小学斋还没进学呢,你来的可真早。”
“……也不是,我就来凑个热闹。”
万玉不吱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头嘟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我还有课业没完成呢。”
偏生先生不许他们独自待着,要求一道来择选食堂厨子,说什么,为将来做打算。
官学食堂再如何打算,还能好吃到哪儿去?
他进官学两年,早已吃习惯了。
许悦溪同情地望他一眼,果然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学生们的忧愁都是一致的。
——这也是她不想再念书的原因之一。
许悦溪看万玉又摸肚子又发愁的,从衣袖里翻出一把炒米花递去:“吃不?”
这一袋炒米花,是亲爹买了蔗糖,亲手给她炒的。
颜色略略发黄,但嚼着挺好吃。
万玉纠结了下,还是接了,并还了许悦溪一个馒头。
许悦溪又给旁边的小厮塞了一把炒米花。
三个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欢欢喜喜吃起炒米花和馒头。
官学管的严,一言一行都有先生抓着纠正。
眼看三人吃了又吃,先生委实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刚要迈步提醒别太放肆。
戚二郎望他一眼,没说话。
秦千户轻咳一声,示意:“别走来走去,影响厨子们烧饭菜。”
先生默了下,盯着角落仔细瞧了一眼。
三个人,其中一个一直跟在戚二公子身边,似是小厮。
最矮的那小姑娘,并非官学学子。
算了算了。
就当没看到。
许悦溪坐在后头吃的开心,许仲顶着一身汗,麻利切着菜。
近日秋老虎颇为厉害,往灶台边一靠,更是热得直出汗。
他和程瑶分工明确,程瑶洗菜、外加切青菜,他负责烧菜、切肉食。
两人动作虽然麻利,但速度到底不比带了三个徒弟的各位大厨,稍稍有些落后。
站在秦千户和戚二公子中央的郑捕头,看了有点着急。
他可是知道许仲一家从多久前,就筹备到官学食堂当厨子谋生。
经过这么多事,郑捕头对许仲一家多少亲近了些,担忧一个不成,他们又跑去造孽闹事。
到时候被抓到衙门,他不好徇私。
秦千户和戚二公子低声闲聊,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我听官学的唐先生说起,今日入学的学子不过三分之一,尚且还有上百学子家住的较远,得再过几天方能赶来。”
戚二郎偏头看他,笑容一派温和:“秦叔有话,不妨直说。”
秦千户头皮一麻,隐隐从眼前十岁小孩的身上,看到他那位顶头上官的影子:
“咳咳,我知衙门、官学都有人得了他人传话,但官学往外招厨子,本就是本县头一遭。
因此,事先我便敲打过衙门和官学的人,莫要徇私,莫要偏袒。”
戚二郎心知秦千户是见他和许悦溪打招呼,特地提上一句。
他笑容不改,视线遥遥望向正在灶台前忙活的许仲:
“秦叔说的是,上至朝堂官府,下至县衙官学,都不可徇私偏袒才是。
否则,何来‘公平’二字可言?”
秦千户接了两句话,心想他不是没见过戚家另外两位公子,但大公子和小七公子,都没那么多心眼,尤其小七公子。
转念一想戚大公子走了科举一道,临海卫所往后只怕会交到戚二公子手中……
戚二公子心眼还是多点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
有大厨做好饭菜,头一个敲响摆在桌边的小锣。
许仲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
红白案兼备的这边,有两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大部分厨子识趣避开。
除了许仲这般头铁的,就是不知情的,亦或本不想到官学当大厨,只是惦记东家给的银子,不得不来走个过场的。
拼拼凑凑,也就八九个人。
有了第一个完成的,其他人默契加快速度。
许仲擦了把汗,洗干净手后,拿过一块湿布,揭开焖在一旁砂锅的锅盖,往里头添了些许葱花做点缀。
前两天那顿饭可不是白请的。
众人,尤其童掌柜重点提点,临海镇的百姓偏爱海鲜,和咸甜口味,不吃太重口的东西。
那天的海虾焖扇贝挺好,就是稍稍有些辣了。
小孩,尤其上官学的小孩,个个都精贵,可不能吃太刺激。
许仲琢磨许久,按红白案的要求,做了三样菜。
分别是红烧肉、八宝海鲜锅,和酥油泡螺。
这三样菜,他都按临海镇的口味稍稍改良了下。
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许悦溪有个座,又得戚二公子身旁的小厮争取,每样菜品呈上,都被分了一小碗。
她重点尝了下那位郡城大厨和江南名厨的菜。
两人都使出全身本事,做了拿手好菜,其中江南名厨的炙河豚,就颇有特色。
然而……许悦溪没敢吃。
河豚本就有毒,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限定做三样菜,一个处理不好,非常容易中毒。
其他人倒是吃了。
尤其就坐在许悦溪前面的万玉,他吃之前,还跟许悦溪嘀咕:
“我从没吃过河豚,不知道味道如何。”
不等许悦溪提醒,他就利落吃下,眼睛骤然亮起。
嗯……看来味道还不错。
许悦溪又吃了下其他两道菜,这位江南名厨的厨艺,的确比其他几个人都要好上大半截。
那位郡城来的大厨,做的三道菜味道也挺好。
但许悦溪保持对亲爹许仲充沛的信心。
下一个,轮到许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