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皱了皱眉,不太喜欢许娘子这个名头,她纠正了一句,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位小哥,我们是来卖药材的,你们医馆收不收?”
程瑶松开手,倾了下肩膀,让他看背篓里装的草药。
药童暗自嘀咕,这人今天抽风了,说话这么好声好气的。
他看了眼背篓,见里头还真装了几株钩藤、五指毛桃,谨慎地道:
“收,但得看看质量,你们跟我到后院来。”
程瑶有些忐忑地拉着许悦溪和许凝云,跟着药童进了后院。
“刘大夫,你来看看这草药。”
药童越过几个排队的采药人,扬声招呼一声。
正翻看草药的刘大夫回过头,一眼看到蹭了他几副药材的小无赖。
他没好气地哼了声,将竹篮递回领头的采药人手里:
“草药都还不错,但你采的时候下手太重,伤到最精华的部分,价钱得砍上三分之一。
你愿意卖的话,这一篮子,给你五十文钱。”
采药人听他冷哼,还当成不了,正失望呢,闻言猛猛点头,留下篮子里的草药,和一旁的药童去领钱了。
见另一个药童径直领了一家母女三人到最前头,他忍不住好奇地问:
“她们凭什么插队啊?难不成是跟你们医馆长期合作的采药人?”
那不得采着人参鹿茸灵芝了?
毕竟刘大夫的脾气可不怎么好,硬生生骂走好几个草药里掺杂草卖的。
排队的几个采药人默默支棱起耳朵,他们被插队,难免不痛快,当然有些好奇。
药童沉默了良久,沉痛地摇摇头:
“非也非也。”
让她们插队,是盼着早早将人送走,别再打医馆里药材草药的算盘。
几次的经验告诉济云医馆的人,不能留许家母女在医馆太久,否则得吃大亏。
这话一出,排队的采药人更好奇了,纷纷踮起脚往前探脑袋。
一到最前头,许悦溪自来熟地找了张小板凳坐下,打量着这位刘大夫。
年纪轻轻,也就二三十岁,看着挺慈眉善目、菩萨心肠的。
她挑中这间医馆,一是济云医馆对面就有个竞争对手,他家不收,就去对面医馆。
对面医馆为跟济云医馆抢病人抢药材,一定会收的。
二嘛,这间医馆的东家,就是这位刘大夫,在前身的记忆里,是个顶顶好坑的人。
碰瓷一次,就给一次的钱或药材。
次次都上当,次次不长记性,继续踩坑。
刘大夫不知道许悦溪的小心思,看她今天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心中更加警惕。
他接过背篓翻了翻:“四个钩藤,六根五指毛桃;钩藤皆是紫红双钩,每两三十五文。
五指毛桃都是按捆卖的,一捆十根,十根三十文……”
许凝云踮脚站在他身边,提醒:“背篓底下还有几根断肠草。”
刘大夫一听,索性将背篓里的东西全倒在空地上,蹲下一一看过后,扫了眼眼巴巴瞅着的几个采药人。
“断肠草,一钱五十五文,但你这还没到一钱,回去攒够后再来吧。”
许凝云并不意外,和程瑶对视一眼,在心里估了下总价:
“刘大夫,能私底下谈谈吗?”
刘大夫拧着眉头,不悦地想,他看在药材的份上没计较先前的事,这还得寸进尺了:
“不谈,谈什么谈?谁跟你私底下谈?爱卖卖,不卖就请离开吧。”
他又瞪了眼没说话的程瑶:“还有你,今天再偷我药材,我可就报官了!”
两句话,创得许凝云和程瑶无话可说。
许凝云努力回想了下,才记起这位刘大夫,也被前身纠缠过。
就差上他家闹事了。
许凝云:“……”
许悦溪不得不站出来:“刘大夫,那我跟你单独聊聊?是真有急事!”
她咬重了‘急事’两个字。
财不外露。
被外人知道她们三个娇弱女子卖了铁皮石斛得了一大笔钱,还不得找个机会打劫啊。
……等等,反劫回去的话,应该不算抢劫,报官也不一定有人管吧。
许悦溪胡思乱想间,刘大夫坚定果决地拒绝:“不用,你就没安过好心,我可不想再被碰瓷。”
试问整个临海镇,谁跟他一样,好心没好报?
信了这小混蛋一次又一次,却被坑了一次又一次。
本来镇上好些人就明里暗里嘲讽他,他再被坑一次,可就真成笑话了。
许悦溪撑着小脸,叹了口气。
想不到卖药草第一步,就撞上了无法解决的困难——坑人太多次,没信誉啊。
不能轻易放弃!
许悦溪踮起脚,站到小板凳上,掏出一片叶子递给刘大夫:“喏,你看了再说,真不单独谈的话,我们就卖去对面医馆了。”
刘大夫不为所动,爱卖不卖,医馆不缺这点药材。
他刚要喊药童赶人,余光瞥见那片叶子,似是铁皮石斛的叶子。
刘大夫愣了下,接过叶子看了看,脸色变换了一阵后,沉重点了点头,决定最后再信她一次:
“把药材收起来,跟我来。”
排队的采药人还没看清是什么叶子,许悦溪麻利收到怀里,让娘和姐姐捡起地上的钩藤和五指毛桃塞进背篓,快步跟了上去。
刘大夫一走,药童立刻请来一位正在休息的大夫,接替了他的活计,笑嘻嘻地道:
“刚刚耽搁了些许功夫,放心,各位草药没问题的话,我们一定会收。”
同时,他回头望了眼刘大夫离开的方向,暗想这下子完了,东家又得被忽悠上当了。
刘大夫和许悦溪三人进了一处房间,里头有两个老头正在休息。
他恭敬喊了两人过来,一道查看许凝云取出的铁皮石斛。
这边正在验药材,另一边,许仲和许空辗转临海镇上的四个码头,找了十来位管事的,被驱赶了一次又一次。
最过分的一次,那管事一看许仲过来,当场让人高马大的扛包工将人赶走。
“去去去,码头不缺人,你们滚吧。”
许空山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来码头寻活计的被喊去干活:“……不是不缺人?”
管事斜着眼睛睨他一眼,指着许仲:“你先问问你自己和你爹都干过什么好事吧!”
许仲讪笑着说了两句好话,带着许空山有些遗憾地离开了。
码头扛大包,勤快点的话,一天工钱足有几十文呢。
唉。
可惜前身把能走的路,都给堵死了。
走出码头后,许仲长叹了口气:“走吧,去跟你娘她们会合。”
他们这边是真找不到活计没法了,也不知道她们那边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