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支小队鏖战煞源、力破冰魄卫的景象,如同四幅动态的画卷,在北冥冰宫那面巨大的冰镜中纤毫毕现。冰屑纷飞,烈焰奔涌,庚金嘶鸣,气血狼烟……每一处战场的细节,都清晰地倒映在那双冰蓝与灰白交织的异瞳之中。
白袍人静坐于冰镜之前,纯白的长发如同凝结的冰瀑,俊美而毫无血色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他那冰蓝色的左眼,瞳孔深处,偶尔会因镜中某个精妙的配合、某道凌厉的攻击,而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如同极地冰湖被投入了一粒细小的石子。
“五行轮转,生生不息……虽稚嫩,已得阵法三昧。”他看着王二狗小队以阵法困敌、最终以爆炎符破局,低声自语,声音如同冰屑摩擦,“制符天赋亦是不俗,假以时日,或可成器。”
镜面画面切换,显现出李石头如同疯魔般悍勇搏杀,以肉身硬撼冰刺,生生撕裂冰魄卫的场景。
“炼体莽夫,勇烈有余,智计不足。”灰白色的右眼漠然转动,空洞的视线仿佛能穿透表象,看到李石头体内那因过度催发气血而留下的细微暗伤,“然,此等心性,若不死,战场之上,倒是一把不错的尖刀。”
当孙淼那凝聚到极致、寻隙而入的庚金一击,精准点碎筑基后期冰魄卫核心时,白袍人冰蓝色的左眼终于微微眯起。
“庚金灵体?竟已初窥‘破法’真意?”他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讶异,“风无极……你倒是寻了几个好苗子。以此子心性天赋,若在我北冥,当入‘戮冰卫’候选。”
最后,画面定格在赵铁柱那刚猛无俦、一剑斩破冰魄卫的“破云”剑罡之上。
“根基最为扎实,心性沉稳,可堪大任。是为将才,非帅才。”他给出了最终评价,语气恢复了绝对的冰冷,“可惜,跟错了人。”
四支小队的表现,似乎并未超出他的预料,却又在某些细微之处,隐隐触动了他那万年冰封的心绪。这些无极宗的新生代,展现出的潜力与韧性,比情报中显示的,要高出不少。尤其是那个孙淼,竟能触及“破法”边缘,这已非寻常天赋可言。
“冥煞殿那些废物,连逼出他们真正底牌的资格都没有。”白袍人微微摇头,似乎对冥煞殿的彻底失败毫不意外。他指尖轻点冰镜,镜面涟漪荡漾,显现出无极宗山门那凝实了不少的护山大阵,以及主殿深处,那缕即便隔着冰镜窥探,也让他隐隐感到一丝心悸的深邃气息。
“风无极……你究竟是在故布疑阵,还是真的……状态有异?”他低声沉吟。若风无极实力无损,以其万年前的性情,此刻早已雷霆震怒,亲自出手横扫一切魑魅魍魉,岂会坐视门下弟子在外奔波冒险?但这伪婴宗主的出现,以及那隐隐传来的、与记载中“无极大道”略有差异的力量气息,又让他难以断定。
“宗主。”一个缥缈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冰宫中响起,一道完全由寒冰凝聚、如同镜面般光滑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白袍人身后,躬身行礼。这是北冥冰宫的传令使——“冰镜影”。
“讲。”白袍人头也未回。
“四支冰魄卫小队,共计十一具,已确认全数被毁。‘玄霜煞’播种计划,在目标区域受阻,扩散速度减缓超过五成。”冰镜影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机械般汇报,“根据冰核最后传回的信息分析,目标宗门弟子平均实力评估,上调一个小境界。其中,编号‘庚金’(孙淼)目标,威胁等级上调至‘重点关注’。”
白袍人静静听着,未置一词。
冰镜影继续道:“冥煞殿残余势力发来讯息,请求我宫施加援手,并愿意付出更大代价。”
“废物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白袍人终于开口,语气淡漠,“告诉他们,要么自己想办法证明还有存在的价值,要么,就彻底消失。”
“是。”冰镜影躬身,“另外,‘那边’传来消息,询问此次试探结果,以及下一步指示。”
白袍人异色双瞳中同时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那边”……冰宫真正的主人,沉睡于万载玄冰最深处的古老存在。
“回复‘那边’:鱼儿已惊,深浅未知。风无极疑似状态不稳,其门下幼苗颇具潜力。建议……继续施压,逼其本尊现身,或令其幼苗折损,断其根基。”
“尺度?”冰镜影问。
白袍人沉默片刻,冰蓝色的左眼中闪过一丝冷酷:“可动用‘冰煞将’。不必强攻山门,继续袭扰其外围势力,重点狙杀其外出弟子,尤其是……那个孙淼。”
他灰白色的右眼看向镜中孙淼的身影,空洞中仿佛有漩涡流转:“此子,留之恐成后患。”
“遵命。”冰镜影的身影缓缓消散,如同融入冰宫之中。
白袍人独自坐于冰镜之前,镜中画面再次切换,显现出无极宗内,林芷韵正闭目盘坐,周身伪婴之力流转,试图将那虚幻的元婴凝实几分。她那紧蹙的眉头和额角的细汗,显露出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伪婴……外力拔升,道基浮虚。”白袍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风无极,你若真身无恙,岂会让自己选定的宗主承受此等隐患?本尊越来越好奇,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缓缓闭上双眼,冰宫重归死寂。只有那面巨大的冰镜,依旧悬浮着,倒映着遥远南方,那片正在暗流与冰袭中,奋力挣扎、磨砺爪牙的新生宗门。
北冥的第二次落子,已然定计。更冷的冰煞,更利的屠刀,即将悄无声息地,斩向那几支刚刚经历了初战、尚未来得及喘息的无极宗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