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泣,卷过万里冰原,在断壁残垣间奏响末世的哀歌。陈默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及膝的积雪中。每吸一口气,肺叶都像被冰针扎刺;每迈一步,残存的体力都在急速流失。失去了“北极星”基地的庇护,他们才真正体会到这片冰封地狱的残酷尺度。
邵明吊着受伤的胳膊,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林风肋下的伤口让他的呼吸变得浅促,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平板电脑——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坐标,是他们在绝境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唯有秦雨墨依旧保持着猎豹般的警觉,那双锐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四周,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柄上。
“就是这里了。”林风突然停下,颤抖的手指对比着平板上的旧地图和眼前的景象。他声音沙哑,呼出的白气在须臾间凝结成霜。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被时光冻结的末日图景。
几座混凝土岗哨如墓碑般散落在雪原上,破碎的窗口像骷髅的眼窝,深不见底。一辆军用卡车的残骸半埋在积雪中,锈蚀的车架在风中发出呜咽,宛如巨兽垂死的叹息。更远处,营房的轮廓在暴风雪中若隐若现,就像沉没在白色海洋中的幽灵船。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依山而建的混凝土堡垒。它低矮而朴实,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但那扇包裹着锈蚀钢铁的巨门,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暗红色的铁锈如同凝固的血液般爬满门面,边缘垂挂的冰棱像獠牙般狰狞。巨大的手动转轮锁已经与门框锈死在一起,门缝被坚冰封得密不透风。
门上歪斜的铭牌在风中摇晃,勉强可辨“第七武装部储备库”的字样。这里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废墟缝隙时发出的尖啸,像是无数冤魂在齐声哀嚎。
“就是这里了。”陈默重复着,声音里压抑着难以察觉的渴望。他缓步上前,戴着手套的双手拂去转轮上的积雪,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转动它。
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却纹丝不动。他又用匕首撬击门缝,冰屑飞溅,坚冰却毫发无损。
“锈死了,也冻死了。”陈默的眉头拧成死结。希望近在咫尺,却被这道钢铁屏障无情阻隔。
“看那边!”邵明突然指向大门侧上方。一个被锈蚀网格封住的洞口隐在阴影中,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像巨兽张开的食道。
秦雨墨后退几步,突然加速前冲,军靴在墙壁凸起处借力一蹬,身体如燕子般腾空而起。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刺入网格缝隙。她悬在半空,腰腹发力猛撬——
“嘎吱!”刺耳的撕裂声划破寂静。锈烂的固定螺栓应声崩断,网格盖板轰然脱落,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混合着铁锈和腐败气味的冷风从洞中涌出,让人不寒而栗。
“可以进入,但里面情况未知。”秦雨墨轻盈落地,拍去手上的铁锈,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黑洞洞的入口,如同狙击手锁定目标。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通风口正下方,仰头感受着从中渗出的微弱气流。那空气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有机物腐败后的沉闷气味。他蹲下身,从背包侧袋掏出一个简易的空气检测仪——这是从“北极星”带出的少数几件精密仪器之一。指针在“安全”与“警告”区域之间轻微晃动,表明里面的空气虽然污浊,但至少没有致命的毒性或放射性。
“里面通风很差,可能有霉菌或者积存的废气。”陈默将检测仪展示给秦雨墨,“不能久待。”
秦雨墨点头,已经利落地从战术背包里取出绳索和滑降装置:“管道内壁锈蚀严重,可能有薄弱处。我需要你先进入,建立锚点,我再跟进。纵向深度未知,我们必须预留返回的体力。”她的语气冷静得像在布置一场常规战术演练,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她同样紧绷的神经。
陈默看着她熟练的准备动作,心中稍安。他知道,在这个看似绝境的世界上,真正的恐惧并非来源于强大的敌人或险恶的环境,而是源于未知。这扇锈蚀的大门背后,封存的就是这样的未知。它可能是一个救命的宝库,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坟墓,或者…是某种他们从未想象过的、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的巢穴。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但他毫不犹豫地将它压了下去。他们没有退路。
“准备好了吗?”陈默检查了一下手枪的保险,将荧光棒折亮后卡在胸前的挂带上。
生与死的抉择摆在眼前:是强攻这扇坚不可摧的正门,还是冒险钻进这条通往未知的狭窄通道?
陈默仰头凝视着幽深的洞口,仿佛能感受到其中弥漫的死亡气息。他很快做出决断:“林风在外警戒,利用卡车残骸做掩体。邵明处理伤口,注意接应。”他转向秦雨墨,目光相交的瞬间无需多言,“我们进去。”
一阵猛烈的旋风卷着雪粒抽打在众人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邵明借着这阵风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不甘:“默哥,我的胳膊还能动,让我跟你们一起进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立刻引发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林风一把按住他,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别冲动,邵明。你的伤不适合在狭窄空间里行动。我和你在外面,不仅能警戒,还能确保退路。这地方…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些如同墓碑般的岗哨,“我们需要眼睛盯着外面,谁知道这雪原里藏着什么。”
陈默顿了顿,声音凝重如铁:“一小时后若我们没有出来,你们立即撤离,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这是探索者与死神的赌局。门后可能藏着救命的军火,也可能潜伏着致命的陷阱、残留的辐射,或是比严寒更可怕的未知存在。
陈默取出最后的荧光棒,幽绿的光芒映照着他坚毅的侧脸。他将强光手电递给秦雨墨,自己咬住一根荧光棒。
“走。”
他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寒气,抓住洞口边缘纵身跃入黑暗。秦雨墨如影随形,矫健的身影很快被深渊吞噬。
门外,风雪骤然狂暴。锈蚀的大门在风中发出呜咽,宛如地狱传来的警告。林风和邵明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忧虑——这扇门背后藏着的,或许是希望,或许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