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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屏幕光映照着陈默毫无表情的脸，监控画面里，昔日熟悉的人们正在暴雨和饥饿的折磨下，一步步褪去文明的外衣，显露出最原始的自私与疯狂。
安全屋内恒温的空气带着一丝微弱的电子设备气味。陈默端着一杯刚刚煮好的咖啡，走到控制台前坐下。柔软的座椅无声地承托着他的重量。他轻啜一口，哥伦比亚咖啡豆的醇香与窗外隐约传来的风雨嘶吼，仿佛两个永不交错的世界。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轻点，打开了标注着【观察目标】的文件夹。屏幕上立刻分割出数个监控窗口——那是他末世前悄然布置在旧小区楼道、走廊关键位置的微型摄像头传回的实时画面。
【张建国的“统治”】
802室的房门紧闭，但门口的场景却颇为“热闹”。张建国挺着依旧显眼的啤酒肚，脸色却不再红润，而是泛着一种油汗交织的焦黄色。他正堵在邻居老李家的门口，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对方鼻子上。
“老李，别给脸不要脸！现在这水一天就退下去那么一会儿，我带着小赵他们几个年轻人冒死出去找吃的，差点被冲走！多分一点怎么了？这是卖命钱！”他的嗓门依旧很大，却带着一丝虚张声势的嘶哑。
老李是个瘦弱的中年男人，此刻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护着怀里一个看起来干瘪瘪的塑料袋，声音发抖：“张哥……不是我不给……家里真没多少了，就这点饼干，孩子他妈饿得直哭……”
“哭？谁家不哭？”张建国老婆李秀娟尖利的声音从后面插进来，她头发凌乱，眼神却异常锐利，“我们家老张出去拼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把孩子那点吃的分他一口？现在倒知道护食了？拿过来！”说着竟直接上手去抢！
老李被推得一个踉跄，怀里的塑料袋被扯破，几块孤零零的压缩饼干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他愣愣地看着，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些沾了灰的饼干。
张建国冷哼一声，弯腰一把将最大的一块抢过去，掂量了一下，塞进自己兜里。“算你识相！下次征集物资，再藏私，别怪我不讲情面！”
陈默看着这一幕，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拿起手边的平板，在【张建国\/李秀娟】的记录下新增一行：
“day 3，以‘征集’为名，强行抢夺弱者口粮。劣性：+1.5”
【王曼的“挣扎”】
镜头切换到七楼走廊角落。
王曼蜷缩在那里，曾经精心打理的秀发如今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那身昂贵的连衣裙也沾满了污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冷得微微发抖，双手紧紧抱着一小瓶所剩无几的矿泉水。
她的目光不时瞟向走廊里那几个同样滞留在此、看起来还算强壮的年轻人，眼神复杂，混合着希冀、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一个穿着篮球背心、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陈默记得他叫孙昊）从她面前走过，手里拿着半包看起来有些潮湿的薯片，嚼得咔哧作响。
王曼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站起身，努力挤出一个她认为最惹人怜爱的笑容，声音柔柔弱弱地叫住他：“孙……孙昊哥哥……”
孙昊停下脚步，斜眼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往日的热络，只有审视和一丝不耐烦：“干嘛？”
“你……你这薯片，能……能分我一点吗？就一点……”她怯生生地问，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我真的好饿……”
孙昊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分你？凭什么？现在这玩意儿可比钱金贵。”目光在她身上某些部位停留了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王曼脸上闪过一丝屈辱，但很快被更强的求生欲压下去。她声音更软，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求求你了……以后……以后怎么样都行……”
孙昊似乎意动了，犹豫了一下，捏出一小片碎渣，近乎施舍地递过去。
王曼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接。
旁边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嘲讽：“昊子，省省吧！这天气，这境况，你还想那些有的没的？这点吃的留着攒力气不好吗？她那种大小姐，现在除了拖后腿还能干嘛？”
孙昊一愣，看了看手里那点薯片碎渣，又看了看王曼那虽然狼狈却依旧能看出底子的脸，最终还是欲望输给了现实的生存考量。他悻悻地收回手，把碎渣扔进自己嘴里，含糊道：“……滚开，别挡道。”
王曼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和可怜瞬间冻结，只剩下巨大的难堪和绝望。她看着孙昊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慢慢蹲下去，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抽动，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哭声。
陈默平静地看着，甚至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然后，他在【王曼】的记录后输入：
“day 3，试图以身体换取资源失败，价值进一步贬值。重复愚蠢错误：+2”
【“老好人”的蜕变】
并非所有人都在明抢或乞讨。
陈默注意到一个监控死角，住在601的老傅，一个平时公认的老实人、热心肠，正偷偷摸摸地将一小袋米塞进自己怀里，用外套紧紧裹住。他紧张地左右张望，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他家里有个生病的老伴。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表情恢复平时的敦厚，这才走向正在分发少量瓶装水的人群，甚至还好心地帮负责分发的邻居维持了一下秩序，说了句“大家别急，都会有的”。
陈默微微挑眉。
人性并非非黑即白。即使在绝望中，也有人试图在底线和生存之间寻找可怜的平衡。但更多的，是像张建国那样的赤裸，和像王曼那样的沦陷。
他在日志中新建一个分类：【观察样本：灰度地带】。
记录：“老傅（601），为救病妻偷藏食物，事后试图以维持秩序补偿内心不安。生存本能压倒道德约束，但未完全丧失。”
窗外的雨声似乎永无止境，如同为这出人间悲剧奏响的永恒背景乐。
安全屋内，只有陈默敲击键盘的轻微嗒嗒声，和咖啡杯偶尔放置的脆响。他像一个冷漠的科学家，记录着培养皿里微生物在恶劣环境下的种种演变，只是他的培养皿，是整个末日，他的实验对象，是正在腐朽的人性。
屏幕上，那些扭曲、挣扎、疯狂或绝望的脸孔不断晃动。
陈默缓缓靠向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演出开始了。”
他对着屏幕上王曼那张梨花带雨却无人理会的脸，轻声说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而你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