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交谈之时,管家脚步慌乱地冲了进来,脸色发白。
“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帮人,领头的是个穿铁壳子的洋人,凶神恶煞的!”
“洋人?”
任老爷手里的念珠“啪嗒”掉在桌上,脸“唰”地白了。
“我们跟洋人没来往啊,先请进来吧。”
他声音都变了调,透着股子心虚。
很快,沉重的皮靴声踏碎了厅堂的宁静。
一群黑衣短打的彪悍打手簇拥着两人走了进来。
当先的正是约翰逊骑士。
一身锃亮的板甲在烛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冰蓝的眼珠子像两坨冻透的冰碴子,扫过众人,最后钉在林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敌意。
旁边跟着个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翻译,下巴抬得极高,用鼻孔看人。
翻译没等任老爷开口,抢先一步,对着任老爷敷衍地拱了拱手,声音尖利,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味。
“任老爷,听说贵府最近不太平啊?又是死人又是闹鬼的?啧啧,您可是太平镇有头有脸的人士绅,传出去多不好听!”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眼神轻蔑地瞟向林发三人。
“你要是需要帮忙尽管说,可别被某些走街串巷装神弄鬼的乡下神棍给蒙蔽了,白白花了冤枉钱不说,还耽误事儿。”
听到他这么狂傲的话,任老爷脸色一沉。
还不等任老爷说话,他自顾自地侧过身,对着约翰逊骑士点头哈腰,满脸谄媚。
“这位是省城圣约翰教堂的护教骑士,约翰逊大人,他法力高深,专治各种邪祟,有洋大人出手,保管您家宅安宁,总比某些……”
他拖长了音,斜眼睨着林发。
“……土方子,管用一万倍!”
林发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啜了一口。
仿佛对方放的是个无关紧要的屁。
“放你娘的屁!”
文才可忍不了这口鸟气。
他“腾”地站起来,指着翻译鼻子就骂。
“你说谁是神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可是任家镇九叔门下。
义庄林九,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抓鬼驱邪我们是专业的,你算哪根葱?敢在这儿满嘴喷粪。”
翻译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脸色瞬间铁青,尖声反呛。
“九叔?什么阿猫阿狗,老子在省城混的时候,听都没听过,一群穿破道袍的土鳖,也敢装大尾巴狼?
骗骗乡下人还行,在洋大人面前,屁都不是。”
“你——!”
文才气得浑身哆嗦,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干架。
“文才师兄。”
林发的声音不高,叫停文才,并安抚住了他。
他放下茶碗,终于抬眼看向那跳梁小丑般的翻译,眼神平静得像在看路边的垃圾,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狗冲你吠两声,难不成你还真趴下去跟它对吠?脏不脏啊?”
噗嗤!
一直紧绷着脸的秋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连惊魂未定的任珠珠都赶紧用手帕捂住了嘴,肩膀一耸一耸。
“你……你踏马的骂谁是狗?”
翻译气得脸都扭曲了,手指哆嗦着指向林发。
林发懒得理他,目光转向脸色尴尬的任老爷。
“任老爷,家里还有恶客要留饭吗?”
任老爷被架在火上烤,额头冒汗。
他既不敢得罪洋人,又见识过林发的手段,更怕真惹恼了这位煞星。
他硬着头皮,对着约翰逊骑士和翻译拱了拱手,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约翰逊先生,翻译先生,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只是我们家的事,已经托付给林道长了,就不劳烦……”
翻译不等他说完,就叽里咕噜对着约翰逊一通添油加醋。
约翰逊骑士冰蓝的瞳孔里寒光一闪。
他听不懂太多的龙国话,但任老爷那拒绝的姿态和眼前这个年轻道士那副云淡风轻仿佛自己不存在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
在省城,谁见了光明教会的护教骑士不是毕恭毕敬?
“哼!愚蠢的异教徒!”
约翰逊骑士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咚!
沉重的金属靴子砸在青砖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股带着无形冰冷圣洁气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猛地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瞬间笼罩了整个正厅。
“呃!”
任老爷首当其冲,只觉得胸口像被巨石砸中,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佝偻下去。
任珠珠更是“啊”地一声惊叫,小脸惨白,被那股压力迫得跌坐在椅子上,呼吸困难。
管家和几个下人更是不堪,“噗通噗通”跪倒一片,瑟瑟发抖。
只有林发和秋生还稳稳坐着。
秋生脸色微白,额头青筋跳动,显然也在全力抵抗这股威压,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至于林发,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依旧端着那半杯残茶,甚至还悠闲地晃了晃。
在约翰逊骑士那足以压垮常人的“神圣威压”下,他仿佛只是坐在自家庭院里晒太阳。
“二境三阶?还是靠外力堆上去的?”
林发瞥了约翰逊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
他端着茶杯的右手随意地往外挥了挥,动作轻描淡写,像在驱赶一只苍蝇。
嗡!
一股柔韧却沛然莫御的力道随着他挥手荡开。
约翰逊骑士那汹涌的威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瞬间被搅得粉碎,消散得无影无踪。
正厅里沉重的压力骤然一空。
任老爷等人如同溺水的人被拉上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后怕。
约翰逊骑士身体猛地一晃,覆盖在板甲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那双冰蓝的眼睛死死盯住林发,仿佛要将他看穿。
刚才那股瞬间瓦解他威压的力量……精纯,凝练,带着一种东方特有的玄奥。
这个年轻道士……不简单。
硬拼占不到便宜,甚至可能吃亏。
约翰逊骑士瞬间做出了判断。
他眼中凶光闪烁,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悬挂的那支擦得锃亮的左轮手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稍冷静。
他深深看了林发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锁定猎物,充满了怨毒和算计。
“你很好,我们走。”
他声音低沉沙哑,对着翻译和手下冰冷地说道。
不再理会惊魂未定的任老爷,转身,沉重的铠甲铿锵作响,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任府正厅。
翻译和一众打手慌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