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光晕如同最轻柔的潮汐，缓缓漫过灼热扭曲的通道，抚平了能量的暴虐，涤荡着空气中残余的焦糊与不祥气息。那光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林轩紊乱的气息和凌霜体内的寒气反噬都舒缓了许多。连墙壁上那些被高温熔出的狰狞疤痕，在这光晕拂过后，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慈晖——这位圣殿记载中的“背叛者”，上一代的净言者，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光晕的中心。她背对着众人，面向通道深处那仍在隐隐传来低沉咆哮与混乱光芒的装置核心方向。纯白的修女长袍纤尘不染，柔顺的月光银发披散至腰际，发梢在能量余波带来的微风中轻轻飘动。她的身姿挺拔而优雅，即使是最朴素的衣着也掩不住那份历经岁月沉淀的从容与……淡淡的哀伤。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一个绝对宁静的“点”，与周围尚未完全平息的混乱形成了奇异的平衡。
塞西莉亚的银灰色眼眸中，冰冷的数据流以惊人的速度刷新、分析。她那绝美却毫无表情的脸庞微微侧着，视线锐利如手术刀，试图剖开慈晖周身那层朦胧的光晕，解析其能量构成、灵能频率、生命体征……一切可供量化的数据。然而，那乳白色的光晕看似柔和，却仿佛隔绝了所有窥探，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无法解析的、温暖的“空”。
“目标确认：个体‘慈晖’，前代净言者，叛离者档案编号Alpha-7。能量特征与历史记录匹配度……无法计算，存在未知变量。威胁等级重新定义：极高，性质不明。”塞西莉亚冰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每一个字都清晰、稳定，不带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在向某个无形的终端汇报。她手中的“静滞棱镜”早已收起，但那双涂着裸粉色甲油的纤手依旧自然垂在身侧，指尖微微绷紧，显示出她绝非表面那么平静。
四名肃清者骑士沉默地护卫在她身前，暗银甲胄上的圣光收敛，转为一种更加凝实的防御姿态，面甲下的红目光芒锁定着慈晖的背影，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但塞西莉亚没有下令。她在评估，在计算，计算着与这位传说中的“背叛者”冲突的胜算，以及……更深层的变数。
林轩搀扶着凌霜，靠在一处相对完好的通道墙壁上，趁机平复气息，处理伤口。凌霜腿上的焦黑伤痕在慈晖光晕的余波下，那阴冷的腐蚀感减轻了许多，但依旧疼痛。她撕下内衬衣角，咬牙进行简单的包扎，动作干脆利落，只是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暴露了她的虚弱。林轩右臂的麻木感稍退，但经脉依旧刺痛，星核的运转滞涩，显然塞西莉亚那一掌蕴含的冰冷力量极其难缠。他一边运转星辉缓慢修复，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对峙的双方，心中疑窦丛生。
慈晖为何出现在这里？她与这古老装置，与伊莲娜体内的碎片，甚至与自己的星核，到底有何关联？她刚才出手，是单纯为了平息混乱，还是……有意救下他们？
“了结？”塞西莉亚捕捉到了慈晖方才的自语，银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叛离者‘慈晖’，你指的了结是什么？是指这处被‘观星者’与‘归墟’双重污染、早已失控的‘星陨调和器’残骸，还是指……你当年未能完成，乃至铸成大错的‘禁忌实验’？”
她的质问直指核心，冰冷的声音在通道中回荡，带着一种揭穿隐秘的锐利。
星陨调和器？禁忌实验？林轩心中一震。莉莉丝地图上只标注了“古老装置”，原来它叫“星陨调和器”？听名字，似乎与星辰力量调和有关？而“禁忌实验”……难道伊莲娜，甚至自己，都与这所谓的实验有关？
慈晖的背影似乎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握着木质长杖的手。杖头那颗乳白色的宝石光芒流转，映照着她被光晕笼罩的侧脸轮廓。
“错误的，从来不是知识与探索本身，塞西莉亚。”慈晖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温和宁静，却仿佛带上了一丝悠远的叹息，如同穿越了漫长时光，“而是运用它的人心，与急于求成的妄念。圣殿将一切偏离‘绝对纯净’路径的尝试都打上‘禁忌’的烙印，却忘了，光越是强烈，投下的阴影便越是深邃。”
她微微转过头，被光晕笼罩的面容似乎“看”了塞西莉亚一眼。“你身上有‘绝对理性’的刻印，是‘辉耀之庭’新一代的‘清道夫’？看来，阿斯特蕾亚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条路……她还好吗？”
阿斯特蕾亚？艾丽娅的姐姐，圣殿现任光辉大骑士长？慈晖认识她？听语气，似乎颇为熟稔，甚至……带着一丝复杂的关切？
塞西莉亚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但林轩敏锐地察觉到，她周身那股绝对的、非人的冰冷气场，似乎因为“阿斯特蕾亚”这个名字，产生了极其细微的、近乎于“波动”的变化，虽然瞬间就平复了。
“光辉大骑士长阿斯特蕾亚大人的名讳与状态，非你等叛离者可过问。”塞西莉亚的声音更冷了几分，银灰色眼眸中数据流加速，“你的存在本身，即是圣光记录中的污点与威胁。现身于此，干扰圣殿执行净化条例，更是重罪。说明你的来意，否则，将以‘高危异常威胁’论处，就地清除。”
“清除？”慈晖轻轻重复这个词，似乎笑了笑，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与淡淡的自嘲，“当年他们也试图‘清除’我，连同我未竟的研究，和那些被视为‘失败品’却依然挣扎求存的孩子们……结果呢？看看这里，看看外面那愈发不稳定的‘门扉’，看看那些在痛苦与疯狂中哀嚎的残魂……清除，从来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伤痕更深，让黑暗在更深处滋长。”
她说着，重新转回头，望向通道深处。“我来，是为了弥补一个错误，结束一个循环。这个‘调和器’的残骸，以及其中纠缠的因果，必须被妥善处理。至于你们……”她顿了顿，“离开吧。这里的浑水，不是你们该趟的。维拉德派你们来，恐怕也没料到会是这般局面吧？”
她再次提到了“净言者”维拉德，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个老朋友。
塞西莉亚银灰色的眼眸中光芒急剧闪烁，显然在高速分析慈晖话语中透露出的海量信息，并与已知情报进行比对、验证。她没有立刻反驳或行动，似乎在权衡。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那装置核心的方向，异变再生！
低沉的咆哮声陡然拔高，化作尖锐凄厉、仿佛无数灵魂被同时撕裂的尖啸！混乱的光芒再次从拐角后爆发，但这一次，光芒的颜色不再混杂，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不断在暗红、漆黑与惨白之间疯狂切换的状态，光芒中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挣扎的阴影轮廓，散发着滔天的怨念、痛苦与纯粹的毁灭欲望！整个通道再次剧烈震动，比之前更加猛烈，灼热的金属碎屑和能量结晶残骸簌簌落下！
“警报！核心污染浓度急剧攀升！灵压指数突破危险阈值！内部稳定结构濒临崩溃！”塞西莉亚冰冷的声音急速报出一串数据，即便以她的绝对理性，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凝重。“‘星陨调和器’残骸正在向不可逆的‘混沌奇点’坍缩！预计完全爆发时间：无法精确测算，极短！”
混沌奇点？那是什么？但听名字就知道是毁灭性的灾难！林轩和凌霜脸色一变。
慈晖的身影在剧烈的震动中稳如磐石。她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了悲悯与决绝。
“来不及了……它被刺激得太深，残留的指令与污染彻底暴走了。”她低声说着，握紧了手中的木质长杖，杖头宝石光芒大盛，乳白色的光晕骤然扩张，如同一圈坚实的壁垒，将她自身与身后通道隔开，独自面对那汹涌而来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混乱光芒。
“叛离者！你要做什么！”塞西莉亚厉声喝问，身影第一次主动向前踏出一步，银灰色眼眸死死盯着慈晖。四名肃清者骑士也随之摆出进攻姿态。
“做我当年未做完的事。”慈晖的声音透过愈发强烈的乳白光晕传来，平静而坚定，“以我这残存之躯，为这场错误，划上一个句点。塞西莉亚，带他们离开。告诉维拉德……‘钥匙’已现，但‘锁孔’已被锈蚀。真正的路，在‘门’的那边，也在……人心的选择。”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突然化作一道璀璨的乳白色流光，主动冲向了通道深处那不断切换颜色、散发着恐怖波动的混乱光芒源头！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慈晖！”林轩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不知为何，心中竟闪过一丝悸动与不忍。这个神秘的、被圣殿视为背叛者的女人，似乎背负着难以想象的重担与愧疚。
塞西莉亚银牙几不可查地咬了一下，冰冷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极致的理智与某种更深层指令冲突时产生的、近乎“焦躁”的裂痕。她瞬间计算出数个方案：阻止慈晖？风险极高，且可能加速核心崩溃。趁机抓捕或清除林轩、凌霜？但核心崩溃在即，首要任务是保存有生力量和情报。立刻撤离？这是最符合逻辑和当前任务优先级的选项。
“肃清者！最高防御姿态，撤离！”几乎是瞬间，塞西莉亚做出了决断。她厉声下令，同时身影急退，白色长袍在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那双包裹在白色过膝高跟长靴中的修长美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向着来路疾驰，甚至无暇再看林轩和凌霜一眼。
四名肃清者骑士立刻结成紧密阵型，厚重的暗银塔盾并拢，圣光连成一片，护卫着塞西莉亚，如同钢铁洪流般向后撤退，沉重的脚步声在震动的通道中隆隆作响。
他们放弃了！在“混沌奇点”的威胁和慈晖不可预测的行动面前，即便是“清道夫”塞西莉亚，也选择了最“合理”的退避。
通道内，只剩下林轩、凌霜，以及前方那不断爆发出毁灭性能量、正被慈晖化作的乳白流光悍然闯入的核心区域！灼热的气浪、混乱的能量乱流、刺耳的尖啸、还有那令人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塞西莉亚留下的乳白光晕屏障正在迅速减弱、消散！
“走！”林轩当机立断，一把抄起虚弱的凌霜，将她横抱起来。凌霜惊呼一声，苍白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不正常的红晕，下意识地想挣扎，但浑身乏力，只能任由林轩抱住。入手处温软轻盈，带着寒气与淡淡的血腥味，黑色作战服破损处露出的肌肤冰凉滑腻。
林轩顾不得许多，星核不顾伤势强行催动，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苏珊娜指示的那条“废弃出口”岔路发足狂奔！他记得莉莉丝地图上标注，那条路虽然更长更复杂，但似乎有通往地表的可能！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他抱着凌霜刚刚冲进左侧岔路入口的刹那——
轰隆隆隆——！！！
身后通道深处，传来了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那不仅仅是声音，更是空间的哀鸣与能量的彻底暴走！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即使背对着，林轩也感到双眼一阵刺痛，皮肤传来被高温炙烤的剧痛！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巨锤，狠狠撞在他的后背上！
噗——！林轩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抱着凌霜向前扑倒在地，巨大的力量让他们在粗糙的通道地面上翻滚出数米，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停下。凌霜被他死死护在怀里，倒是没受额外撞击，但也被震得气血翻腾，耳中嗡鸣不止。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倾覆、沸腾、然后……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光芒消失了，巨响停歇了，震动平复了。只有通道深处隐约传来结构坍塌的闷响，以及能量湮灭后残留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林轩艰难地撑起身体，咳出几口带血的沫子，回头望去。只见他们刚刚离开的主通道方向，已被彻底扭曲、崩塌的金属结构和翻滚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尘埃彻底堵死，隐约还能看到暗红、漆黑与乳白光芒交织湮灭的最后景象。慈晖……和那个所谓的“星陨调和器”残骸，恐怕都已在那毁灭性的爆发中灰飞烟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慈晖……就这样终结了？为了结束一个错误，弥补一个遗憾？
“咳咳……”怀里的凌霜发出虚弱的咳嗽声，拉回了林轩的思绪。她挣扎着想自己坐起，但牵动了腿上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蹙，原本清冷苍白的脸上因疼痛和虚弱而显得格外脆弱。
“别动。”林轩沉声道，小心地将她扶靠在相对完好的墙壁上。他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腿上的焦黑伤口周围红肿，有细微的黑色气息残留，好在慈晖的光晕驱散了大部分腐蚀性能量，伤口本身不算太深，但需要尽快处理。他自己的后背火辣辣地疼，内腑也受了震荡，右臂依旧不太灵便，但比凌霜的状态稍好。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塞西莉亚他们可能还会回来，或者……前哨站会派人探查……”凌霜喘息着，琥珀色的眼眸努力保持清醒，看向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废弃通道。
“我知道。”林轩点头，撕下自己还算完好的衣摆，小心地为凌霜重新包扎腿伤，动作尽量轻柔。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小腿光滑冰凉的肌肤，能感受到肌肉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凌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别过脸去，耳根却更红了。
包扎完毕，林轩试着活动了一下右臂，依旧刺痛，但勉强能用力。他看向凌霜：“能走吗？我扶你。”
凌霜尝试着站起，受伤的腿一软，险些摔倒。林轩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顿时倚靠过来。温软的身体，混合着汗水、血腥与她身上那股独特的、类似雪后松林的清冷气息，瞬间充盈了林轩的感官。她比看起来要轻，但身体柔韧而富有弹性，隔着破损的作战服，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曲线。
“抱歉……”凌霜低声道，声音有些不自然。她从未与异性有过如此近距离、长时间的接触，尤其还是这种近乎依赖的姿态。但形势所迫，别无选择。
“没事，抓紧我。”林轩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疼痛和那一丝异样，将凌霜的手臂环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支撑着她，开始沿着这条昏暗、布满灰尘和废弃管道的岔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他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凌霜因忍痛而偶尔发出的细微吸气声，以及脚步踩在积灰地面上发出的沙沙声。空气浑浊，带着陈年的铁锈和尘埃味，远处隐约有水滴落的嘀嗒声，更添阴森。
苏珊娜的示意图只标注了入口和大概方向，莉莉丝的地图虽然更详细，但到了这条岔路深处也变得模糊不清，只显示“路径复杂，有不明障碍”。他们只能摸索前行。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平直向前，但尽头似乎被塌方堵死；另一条向斜下方延伸，更加狭窄幽深。
“走下面。”林轩根据莉莉丝地图上模糊的标记和直觉判断。向下的路，更可能通往更深层，或许能找到其他出口，或者……远离刚刚爆发灾难的核心区。
凌霜没有异议，她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倚在林轩身上，额头的冷汗不断滑落，打湿了散落的黑发。她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斜向下的通道更加难行，坡度很陡，地面湿滑，布满了苔藓和锈蚀的管道残骸。林轩不得不更加小心，几乎是半抱着凌霜一步步向下挪动。两人身体不可避免地紧密相贴，摩擦，体温在阴冷的通道中相互传递。凌霜能清晰地感受到林轩胸膛的坚实和心跳的力度，以及他手臂揽在自己腰间传来的、稳定而有力的支撑感。一股陌生的、混合着安全感与莫名悸动的情绪，在她冰冷的心湖中漾开细微的涟漪。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和前方。
又向下行进了数十米，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前方被一扇锈蚀严重的厚重金属闸门挡住。闸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斑驳的锈迹和凝固的、不知名的黑色污渍。
林轩将凌霜小心地靠在墙边，自己上前检查。闸门似乎是从内部锁死的，没有外部开启装置。他尝试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又尝试注入星核之力探查，发现闸门内部结构异常坚固，且有微弱的、紊乱的能量残留，似乎曾经是某种封闭或封印设施。
“打不开。”林轩眉头紧锁。难道走错了？还是出口已经被彻底封死？
就在他思索对策时，靠在墙边的凌霜忽然虚弱地开口：“那边……墙上……好像有东西……”
林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闸门右侧的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污迹，但仔细看，苔藓下似乎有凹凸不平的刻痕。他上前，用手抹开苔藓。
墙壁上，露出了一副粗糙的、似乎是用利器刻画的简易示意图！线条歪歪扭扭，但能辨认出，画的正是他们所在的这条通道，以及这扇闸门。示意图上，在闸门左下角的位置，被特意圈出了一个点，旁边用某种扭曲的、非通用语的文字标注着，但林轩奇异地能理解其意——“力竭之时，以心叩门”。
以心叩门？什么意思？
林轩沉吟片刻，尝试将手掌按在那个被圈出的点上，集中精神，将自己的意念——一种渴望通过、寻求生路的恳切意念——缓缓传递过去。
起初毫无反应。就在他准备放弃时，闸门内部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仿佛生锈齿轮艰难转动的咔哒声。紧接着，那被圈出的点周围，墙壁上的苔藓和污迹竟然自行脱落，露出下面一个巴掌大小、布满复杂细密纹路的暗银色金属板。金属板中心，有一个浅浅的掌印凹槽。
掌印凹槽？林轩心中一动，尝试着将自己的右手按上去。手掌与凹槽完全吻合。
嗡……
暗银色金属板微微一亮，表面的纹路如同被激活般流淌过一层乳白色的微光——与慈晖的力量同源！紧接着，厚重的金属闸门内部传来一连串沉闷的机括运转声，锈蚀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整扇闸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门后，一片漆黑，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水汽和某种淡淡馨香的风涌了出来。
“开了！”林轩精神一振，回头看向凌霜。凌霜也强打精神，扶着墙壁试图站起。
林轩回到她身边，再次将她扶起。“坚持住，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侧身挤过闸门缝隙。门后似乎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空气虽然陈腐，但那股淡淡的馨香却更加明显，像是某种……花朵与药草混合的、极其古老的味道。
林轩再次凝聚起一团冰蓝光芒用以照明。光芒亮起的刹那，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微微震撼。
这里似乎是一个被遗忘了无数岁月的、小型的生态静修室或者……医疗舱？空间呈圆形，直径约十米，穹顶不高，镶嵌着早已熄灭的、类似星空投影的装置残骸。地面铺着柔软的、已经腐朽大半的墨绿色苔藓地毯。房间中央，有一个干涸的、由白玉石砌成的小小水池，池边散落着一些风化的、看不出原貌的器具。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房间一侧的墙壁前，摆放着一张同样由白玉石雕琢而成的、简约而古朴的石床。石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因为角度的关系，加上林轩手中冰蓝光芒的晃动，看不太真切。但那身影异常安静，仿佛与这死寂的房间融为一体。
林轩和凌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与疑惑。这里怎么会有人？是死去的遗迹探索者？还是……别的什么？
林轩示意凌霜在原地稍等，自己握紧拳头，星辉在体表隐现，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冰蓝光芒缓缓移向石床。
随着光芒靠近，石床上的景象逐渐清晰。
那确实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样式极为古老、但质地依然能看出华贵的月白色长裙，长裙上绣着暗淡的银色星月纹路，裙摆如云般铺散在石床上。她有一头如同最上等丝绸般的、长及脚踝的银蓝色长发，在冰蓝光芒下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泽，发间似乎还点缀着几枚早已失去光彩的、星星形状的细小饰物。她的面容被一层极淡的、仿佛自体内透出的乳白色光晕笼罩，看不真切五官，只能隐约看到精致绝伦的轮廓，以及那长而卷翘的、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的睫毛。她的双手交叠置于平坦的小腹上，手指纤细修长，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肌肤在光晕下仿佛半透明，能看到其下淡青色的血管，却没有任何生命应有的血色。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沉睡，又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周身散发着一种宁静、圣洁、却又带着无尽苍凉与孤独的气息。那股淡淡的、混合了花朵与药草的馨香，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在她胸口上方，悬浮着一枚约莫鸽卵大小、不断缓缓自转的、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晕的菱形晶体。晶体内部，仿佛封印着一小片微缩的、缓缓旋转的星云，光芒流转间，与林轩体内的星核，产生了某种微弱却清晰的共鸣与吸引！
这枚晶体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与慈晖的力量同源！与伊莲娜体内那枚碎片同源！甚至……与林轩自己的星核，也隐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更加古老，更加精纯，也更加……沉寂。
“这是……谁？”凌霜也挣扎着走近，看到石床上的女子，清冷的脸上也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撼。这女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这个时代，甚至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林轩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枚悬浮的菱形晶体吸引。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星核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活跃度“呼唤”着那枚晶体，仿佛失散已久的半身。
就在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枚晶体时——
石床上，那沉睡的银发女子，长而卷翘的睫毛，忽然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