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异所的秘密基地，代号“烛龙”，深藏在某处人迹罕至的沿海山体内部。与“秃鹫”集团那座充斥着冰冷金属与绝望气息的海底基地不同，这里虽然同样隐蔽，却透着一种井然有序的、属于“家”的安定感。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机油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饭菜香气。
医疗中心的条件远比凌云想象的要好。他和露娜被分别安置在相邻的独立隔离观察室。露娜那边有专业的兽医团队和设备，而他这边，则是由苏瑾亲自负责。
躺在柔软的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几处监测生命体征的传感器，凌云看着天花板柔和的光线，依旧有种不真实感。从海底基地的枪林弹雨、毒气威胁，到冰冷海水的生死挣扎，再到此刻的温暖与安宁，巨大的反差让他紧绷的神经迟迟无法彻底放松。
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一阵阵袭来。高能量营养剂通过静脉点滴补充着消耗，温和的镇静剂也让过度亢奋的精神逐渐平复。但他脑子里却像过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之前的片段。
“别想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苏瑾的声音传来。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湿漉的头发已经擦干，随意地披在肩头，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冷冽，多了些研究员的知性。她手里拿着刚刚出来的初步体检报告。
“露娜怎么样？”凌云撑起身子，急切地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了。”苏瑾走到他床边，将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展示给他看，“后背的撕裂伤和撞击伤已经做了清创缝合，有些轻微骨裂，需要固定静养。主要是惊吓过度和体力透支，加上之前被抽取过生物样本，身体比较虚弱。我们的兽医团队很有经验，正在给它补充营养和电解质，用了些温和的镇静药物让它好好睡一觉。”
听到露娜没事，凌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重新瘫软回去，仿佛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谢谢……谢谢你们。”
“是我们应该谢谢你，凌云。”苏瑾看着他，眼神复杂，“没有你在里面的奋战和最后的决断，我们不可能成功摧毁那个基地，更不可能带回露娜和那些关键数据。你做得很好，远超预期。”
凌云摇了摇头，没有居功，只是喃喃道：“它吓坏了……我从没见露娜那样害怕过。”他想起了露娜在禁锢舱里无助的眼神，想起了它冲向机器人时那绝望又勇敢的姿态，心脏一阵抽紧。
“它会好起来的，给它点时间。”苏瑾安慰道，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倒是你，凌云。你的身体数据……有些异常。”
凌云心头一凛：“怎么了？”
“别紧张，不完全是坏事。”苏瑾指着平板上的图表，“你的基础代谢率是正常人的八倍以上，细胞活性极高，这解释了你为什么食量巨大且恢复力惊人。这次超负荷战斗，虽然导致你体力严重透支，甚至有轻微的内出血和肌肉溶解迹象，但你的身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自我修复。按照这个趋势，最多两天，你就能恢复大半。”
她顿了顿，指向另一组波动剧烈的数据：“异常在于，你体内那种属于‘赤焱’能量的生物电信号，在战斗后期和脱离危险后，非但没有平复，反而一直处于一种……低烈度的活跃状态，像是在自主运转。这和我们之前观察到的，只有在情绪激动或主动激发时才剧烈波动的模式不同。”
凌云自己也感受到了。即使现在疲惫欲死，体内深处似乎总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流淌，不像以前那样力量耗尽就彻底沉寂。“这意味着什么？”
“还不清楚。”苏瑾蹙起秀眉，“可能是能力使用后的正常‘余波’，也可能是某种……进化的前兆。需要进一步观察和研究。总之，在你完全恢复、弄清楚这变化之前，尽量避免再次全力战斗。”
凌云默默点头，将这点记在心里。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推开。雷霆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了一身干净的作训服，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但精神头还不错。
“听说我们的大英雄和国宝级‘战友’都安顿好了？”雷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走到床边，拍了拍凌云的肩膀，“好小子！干得漂亮！听说你最后把那铁门都给掀了？牛逼！”他下手没轻没重，拍得凌云伤口隐隐作痛，龇了龇牙。
“轻点，他需要休息。”苏瑾无奈地提醒。
“嘿嘿，没事，这小子壮得像头熊……”雷霆话说一半，意识到不对，挠了挠头，“呃，本来就是。总之，没事就好！你们是没看见，我们把那破基地的能源核心炸掉的时候，那场面，啧啧，跟放烟花似的！”
通过雷霆略带夸张的叙述，凌云才知道他们那边的行动也同样惊险。雷霆小组遭遇了基地核心守卫的顽强抵抗，有多名队员负伤，但最终成功完成了爆破任务，切断了基地主要能源，为凌云他们创造了关键的逃脱机会。
“兄弟们怎么样？”凌云关心地问。
“都是硬伤，没生命危险，养段时间就好。”雷霆摆摆手，随即压低声音，“不过，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星通讯和带回的部分资料来看，‘秃鹫’集团在这边的投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那个海底基地，可能只是他们在亚太地区众多据点之一。”
气氛稍稍凝重了一些。
“饭来了。”一名穿着后勤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打破了沉默。餐车上放着好几个特大号的保温餐盒。
浓郁的饭菜香气瞬间勾起了凌云胃里的馋虫。他这才感到饥饿难耐，仿佛能吞下一头牛。
工作人员笑着将最大的几个餐盒放到凌云床边的移动桌上：“凌先生，这是按苏博士吩咐，特意为您准备的加量版营养餐，高蛋白高热量，管够。”
打开餐盒，里面是堆成小山的米饭，大块的炖牛肉，整只的烧鸡，还有大量的蔬菜和煎蛋，甚至还有一大盆浓稠的肉粥。
凌云也顾不上客气了，道了声谢，抓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食物的温暖和能量涌入肠胃，让他冰冷的四肢百骸都仿佛活了过来，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雷霆和苏瑾也各自取了餐，坐在旁边一起吃。雷霆一边扒饭一边还在念叨着后续的武器保养和战术复盘，苏瑾则偶尔插几句关于数据分析和后续研究方向的话。
凌云听着，吃着，感受着这难得的、带着烟火气的平静。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未知，他有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有关心他和他伙伴的同伴。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匆匆吃完饭后，苏瑾和雷霆便起身离开，他们需要立刻向高层汇报此次行动的详细情况，并组织人手对带回的数据和样本进行紧急分析。
凌云在护士的帮助下简单擦拭了身体，换了药，重新躺回床上。身体的疲惫终于压倒了精神的活跃，他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破碎的玻璃、毁灭兽的咆哮、旋转的扇叶、冰冷的激光点、露娜惊恐的眼神……交织成一幅幅混乱而压抑的画面。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极其轻微、却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呜咽声惊醒。
是露娜！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隔壁观察室的方向。单向玻璃让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那源于血脉联系般的直觉告诉他，露娜在做噩梦，很不安。
他拔掉手背上的传感器探头，不顾护士之前的叮嘱，赤着脚走到隔离墙边，将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露娜，别怕，我在这里。”他低声说道，仿佛这样能穿透隔音良好的墙壁，传递到伙伴的身边。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只是固执地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那种萦绕在感知里的惊惶气息，似乎真的慢慢平息了下去。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苏瑾去而复返，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凝重，手里拿着一个新的平板电脑。
“凌云，初步的数据分析结果出来了。”她走到凌云身边，声音低沉，“关于露娜的，还有一些……关于你能力的来源。”
凌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苏瑾将平板屏幕转向他，上面显示着复杂的基因序列对比图和一些晦涩的化学分子式。
“我们在露娜的血液和毛发样本中，检测到了高浓度的‘赤焱果’活性代谢物，以及……一种从未见过的、人工合成的基因诱导剂残留。”苏瑾的指尖点在其中一幅图上，“这种诱导剂，极大地放大了‘赤焱果’的效果，并且……表现出极强的定向编辑倾向。”
她抬起头，看着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的目标，可能从来就不只是制造混乱或者生物武器。他们试图‘复制’你，凌云。或者说，复制‘赤焱巨兽’。”
“而露娜……它可能不是意外，它是……第一个，也是最接近成功的……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