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七那缕不朽神念,如同游走于刀锋之上的幽灵,以超越极限的精妙掌控,沿着洞察出的“安全路径”,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一层又一层恶毒的神魂禁制。
然而,就在他感觉即将突破最内层屏障,真正窥见那黑暗祭坛核心的刹那,周遭的景象毫无征兆地、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随即彻底变幻!
不再是布满禁制的骸骨虚空,也不是能量狂暴的混沌星海。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熟悉的、开满星昙花的山坡上。夜空清澈,繁星点点,柔和的山风带着草木清香拂过面颊。远处,云渺仙宫的轮廓在月色下若隐若现,静谧而祥和。
虚实幻境!
而且是直接作用于神魂记忆深处,以他最珍视、最无法割舍的过往为蓝本,构筑出的极致温柔陷阱!
韩七心神猛地一紧,瞬间明悟自己触发了此地最可怕的禁制之一。这幻境并非强行攻击,而是引导、是沉溺,让人在无限美好的回忆中,心甘情愿地放下警惕,散尽斗志,最终神魂被永远放逐于这虚幻的温柔乡。
他试图凝聚神念,以不朽意志强行冲破这幻境,却发现自己与升华神念、无憾道心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纱。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回到了过去的、承载着部分未来记忆的“旁观者”,难以直接干涉这幻境的运转。
而就在这时,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关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韩七?你在此发什么呆?”
他猛地转身。
月光下,林雪一袭白衣,清丽绝尘,正缓步走来。她的眼眸清澈如秋水,倒映着天上的星辰,也倒映着他有些怔然的身影。手中,还拈着一朵刚刚采摘的、散发着微弱星辉的昙花。
正是他们初入云渺仙宫不久,一次寻常夜话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们,尚未经历后来的生死磨难,星渊的阴影也还未如此迫近。
“我……”韩七张了张嘴,那声熟悉的“林师姐”几乎要脱口而出。眼前的身影,与他记忆中那道决绝献祭、月华永寂的身影重叠,又分离,带来一种撕裂般的痛楚与难以言喻的眷恋。
幻境的力量如同温水,开始无声无息地侵蚀他的意志。周遭的一切都如此真实,星昙花的香气,夜风的微凉,还有……她眼中那纯粹的、不含杂质的光芒。
“看你心神不宁,可是修行上遇到了疑难?”林雪在他身旁停下,将手中的星昙花递向他,声音轻柔,“此花虽只绽放一瞬,但其凝聚星辉月华之意,或对感悟星辰秩序有所助益。”
韩七看着那朵花,看着眼前人。无数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他想起在北辰秘境初遇时,她手持月光轮,清冷如仙的模样;
想起在星陨阁废墟,她不顾自身损耗,以月华之力为他疗伤时的专注;
想起在轮回之镜中,共同经历九世轮回,那份跨越生死、早已刻入灵魂的羁绊;
想起她每一次挡在他身前,那决绝而坚定的背影……
点点滴滴,美好与伤痛交织,如同最醇厚的酒,让他几乎要沉醉其中,不愿醒来。若能永远停留在此刻,没有星渊,没有吞噬,没有献祭……该多好。
幻境的力量随着他的沉湎而悄然加强,周遭的景象变得更加鲜活、生动。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伸出手,即将接过那朵星昙花。
一旦接过,或许便意味着对这场虚幻的“认同”,他的神魂将更深地陷入其中,再难自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深植于神魂核心、历经大道拷问而确认的“无憾”道心,猛地绽放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无憾……非是沉溺过往,而是直面现实,守护当下!
若在此沉沦,才是对过往所有美好与誓言的真正背叛!
一股冰冷的决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驱散了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温柔浪潮!
他没有去接那朵花,而是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眼前“林雪”那完美的虚影,直视其眼眸深处,仿佛要看向那构筑这幻境的、冰冷的本源。
“幻象,终是幻象。”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真正的她,还在现实之中,等我回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抵抗记忆的回流,反而主动拥抱那些与林雪相关的、所有的情感与记忆!但这一次,不再是沉湎,而是将其化作最炽热的燃料,投入那“无憾”道心所燃起的火焰之中!
守护她的决心,超越幻境的渴望,对现实责任的担当……所有这些强烈的情感洪流,在那丝不朽神念的引导下,非但没有让他迷失,反而凝聚成了一柄无形无质、却足以斩断虚妄的意念之刃!
“破!”
他于识海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咔嚓!
眼前温馨静谧的星昙花坡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寸寸龟裂!月光、繁星、花香、还有那个微笑着的“林雪”,都在一瞬间凝固、扭曲,随即化为无数光点,消散于无形。
幻境,破!
韩七的神念重新回归那布满禁制的骸骨虚空,与升华神念、无憾道心的联系瞬间恢复,甚至因为刚才在幻境中的极致淬炼,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通透!
他“看”向那近在咫尺的最后一道、散发着扭曲光芒的禁制屏障,眼神冰冷而锐利。
记忆回流,非但未能困住他,反而让他的道心与意志,经历了一场别样的洗礼,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下一步,便是真正踏入这魂殿核心,直面那场决定命运的融魂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