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群再次出现了一丝骚动,但林凡只是冷冷地回头瞥了一眼那越来越近的光亮,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指挥着撤离。
他的镇定,感染了所有的狗。
阿黑默默地站到了林凡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用自己的身体,为同伴筑起了最后一道防线。
一只,两只,三只……
狗群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有序地通过着那个狭小的缝隙。
当最后一只小狗也成功钻过去后,挡板这边,只剩下了林凡和阿黑。
吩咐阿黑赶紧钻进去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追过来的众人,紧接着钻进缝隙消失不见。
挡板的缝隙,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吞噬了那道白色的身影。紧接着,是阿黑那庞大的身躯。陈德彪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他死死盯着那道缝隙,仿佛那溜走的不是狗,而是堆积如山的钞票。
“追!给老子追!”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肥硕的脸因愤怒和缺氧而涨成了猪肝色,“把这块破铁皮给老子砸开!现在!立刻!”
“闷雷”张猛第一个响应,他抡起一根从地上捡来的钢管,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那块铁制挡板上。
“铛——!”
一声巨响在隧道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挡板上只是多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妈的!”张猛吐了口唾沫,红着眼睛,像一头发疯的公牛,一下又一下地砸着。几个混混也跟着嗷嗷叫着,用手里的家伙一通乱敲乱打,火星四溅,声势浩大,却收效甚微。
“一群废物!”陈德彪气得直哆嗦,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李三,“用那个!用切割机!”
一个一直跟在后面的护卫立刻会意,从一个大工具包里,拖出了一台小型的便携式汽油切割机。随着刺耳的轰鸣声响起,砂轮与金属摩擦,迸发出刺眼夺目的火花。一股浓烈的机油味和金属烧灼的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在切割机的淫威下,坚固的挡板终于败下阵来。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大洞被硬生生切开,边缘还泛着高温的红光。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滚进去!”
陈德彪一声令下,众人再不敢迟疑,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从那滚烫的洞口钻了过去,连皮肉被烫到都顾不上了。
他们顺着狗群留下的血迹和爪印,冲上布满灰尘的台阶,最终狼狈不堪地冲出了高新南地铁站的出口。
然而,出口之外,是空旷的街道和沉沉的夜色。
除了几盏昏黄的路灯,和远处随风飘荡的塑料袋,连个鬼影都没有。那浩浩荡荡的上百只狗,就像融化在了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狗呢?!”张猛拄着钢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茫然地四下张望。
“不可能啊……这么短的时间,它们能跑到哪儿去?”
“操!见鬼了?这么多条狗,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马仔们气急败坏地咒骂着,刚才那股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劲儿,此刻全变成了泄了气的憋屈。李三小心翼翼地凑到陈德彪身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彪哥,您消消气,这群畜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它们肯定就在这附近,只要咱们把这片儿一围……”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直接把李三后半句话扇回了肚子里。
陈德彪反手一巴掌抽在李三脸上,那副金丝眼镜都差点飞出去。他指着这群垂头丧气的废物,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四十多号人!带着家伙!还他妈有专业的护具!让一群狗给耍得团团转!死了的伤了的怎么算?!老子养你们是用来吃干饭的吗?!”
震天的咆哮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没人敢搭腔,一个个都把头埋得更低了。
……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上岸地铁站外,苏晓晓和她的两个朋友躲在一辆废弃的广告牌后面,神色紧张。
“这些人肯定是专业的捕狗团伙。”苏晓晓的脸色无比凝重,她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你们看这些车,清一色的破面包,后车厢全都焊着铁笼子。这么大的阵仗,他们不是想抓一两只,他们是想把一个区域的流浪狗一网打尽!”
她越想越心惊,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小芸吗?是我,晓晓!”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速极快,“快!上岸地铁站,对那个停工的那个,有伙人在这里非法捕狗,规模非常大,可能有上百只狗被堵在废弃的站台里了!你们赶紧带人过来,带上工具!”
挂了电话,三个人陷入了焦急的等待。
地下隐隐传来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嘈杂,渐渐变成了激烈的打斗声。狗的狂吠、人的怒骂,还有那一声声凄厉的悲鸣。苏晓晓紧咬着嘴唇,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十几分钟后,两辆大功率的皮卡车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车门打开,七八个穿着统一蓝色马甲的年轻人跳了下来,为首的一个女孩正是苏晓晓的同伴小芸。
“晓晓!情况怎么样?”
“人还在下面,听动静,已经打起来了!”苏晓晓指着地铁口,“我们得想办法救它们!”
“报警吧!”一个男生提议,“这么多人聚众捕杀,已经违法了!”
“不行!”另一个清瘦的男生立刻出声反驳。
众人齐齐看向他。男生叫赵向伟,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很白,眉眼柔和,看着像个无害的小奶狗,是救助站里出了名的爱心人士。
赵向伟看着众人,表情严肃地解释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全城都在严查流浪动物。我们报警,这群抓狗的固然会被抓,可这些狗怎么办?它们会被统一送到收容所,没有身份卡,没有主人领养,七天之后的结果是什么,你们比我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沉痛:“我们报警,就等于亲手把它们送上了死路。”
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清楚,赵向伟说的是事实。在现行的规定下,报警,对这些狗来说,的确不是最好的选择。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抓走屠宰吧!”小芸急得快哭了。
“这条地铁十号线虽然废弃了,但是是全线贯通的!”人群中,一个对城市规划颇有研究的男生忽然眼前一亮,“它们被堵在这里,唯一的生路,就是顺着隧道往下一站跑!我们只要去下一站的出口等着,就能接应到它们!”
这个提议,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众人绝望的心。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下一站是高新南站!离这里只有五公里!”
“快!我们分头行动!开上车,去高新南站准备好网和食物!”
众人瞬间干劲满满,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他们快速地分配好任务,准备上车出发。
就在苏晓晓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远处黑暗的街角,有几个黑影正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来。
“等等!你们快看!”她惊呼一声。
所有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夜色下,五六只体型不小的狗正亡命狂奔,它们身上都带着伤,皮毛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正是从白楼最后撤退的黑枭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