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那场无声硝烟,最终以苏小小的草莓慕斯强行终结。林晚像个被提线的木偶,在三个女人各怀心思的注视下,机械地吃完了那块甜到发腻的蛋糕。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的,只记得逃出来后,连呼吸都带着一股被禁锢的奶油味。被争夺的感觉,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么甜蜜,反而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这股压抑的气氛弥漫在别墅里时,那个笑得像弥勒佛的胡导,带着他标志性的“搞事情”笑容,拍了拍手,将所有人召集到了客厅。
“各位亲爱的嘉宾们,经过了昨晚浪漫的星空之约,和今早……嗯,充满活力的晨间交流,”胡导的视线在顾清寒、秦瑶和苏小小脸上意味深长地转了一圈,“我们的节目,将迎来一个新的高潮!”
他清了清嗓子,宣布道:“本次团队任务的主题是——‘创意表达:我的爱情观’!请各位嘉宾,用你们最擅长的艺术形式,比如绘画、音乐、表演等等,来表达你们自己对爱情的理解。最终,我们将进行匿名展示和投票,票数最高的团队,将获得一次……绝对私密的双人约会权!”
“表达”、“爱情观”这两个词,像两记重锤,砸得林晚头皮发麻,眼前发黑。她社恐的dNA在疯狂报警,内心的小人已经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画圈圈了。让她当众表达爱情观?这比让她去徒手拆高达还难。
客厅里,其他几位嘉宾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秦瑶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闪着好胜的光,似乎在构思一出惊艳的独角戏;苏小小则黏在林晚身边,甜甜地说着“姐姐我们可以一起唱歌呀”;沈知意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嘴角噙着一抹温柔又高深的笑意,像是在解一道有趣的谜题。
就在林晚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时,一道清冷的身影走到了她的面前。
顾清寒依旧是那身浅灰色的居家服,但此刻,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掌控感却丝毫未减。她看着林晚,那双丹凤眼平静无波,仿佛已经规划好了一切。
“林晚,”她言简意赅,像是在分配一项不容置喙的工作,“你负责画画。我来提供思路。”
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她想把林晚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替她挡掉所有的难题,然后,让她按照自己规划好的、最完美的路径,画出一幅“正确”的画。
【AwSL-晚晚今天作死了吗】超话的粉丝们已经开始尖叫了。
【楼主】:【来了!霸总的“我来安排”!顾总这是要把晚崽圈养起来,连思想都要亲自喂养了吗?这也太宠(S)了吧!】
【1L】:【画画好啊!晚崽那手字跟狗刨似的,画画能好到哪去?顾总这是病急乱投医,不过我喜欢!养成系赛高!】
所有人都以为林晚会像往常一样,在顾清寒强大的气场下,紧张地点头,然后乖乖地成为一个执行者。
然而,林晚却沉默了。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第一次没有闪躲,而是直直地迎上了顾清寒的视线。那眼神里,有紧张,有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倔强。
她轻轻地,但无比清晰地,摇了摇头。
“不,”她的声音很小,还带着一丝颤抖,但每个字都异常坚定,“我想……自己来。”
顾清寒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孩,那双干净的桃花眼里,仿佛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对抗着她冰封的世界。女孩的耳根,已经红得快要滴血,那是她紧张到极点的标志,可她的眼神,却一步不退。
顾清寒那总是紧抿的薄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然后默默地退开了一步。
那一步,像是一种无声的许可。
林晚像一只终于挣脱了无形绳索的小兽,几乎是逃也似地,冲进了节目组为这次任务准备的、那个僻静的画室。
画室里,摆着崭新的画架和各色颜料。林晚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地喘着气。拒绝顾清寒,几乎耗尽了她毕生的勇气。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自己的自由感。
她没有去画那些传统意义上的玫瑰、爱心或者星空。
她站在巨大的画布前,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这几天经历的一切。是顾清寒那冰冷外壳下的炽热,是秦瑶那锋利毒舌里的柔软,是苏小小那甜腻笑容后的占有,是江映月科学的浪漫,是沈知意温柔的陷阱,是唐糖治愈的甜点……
这些情感,像无数根彩色的线,将她紧紧缠绕。有甜蜜,有温暖,但更多的是一种快要窒息的拉扯和挣扎。而她自己,就是这团乱麻最中心那个渺小的、灰扑扑的、渴望挣脱却又无力挣脱的核心。
她睁开眼,抓起画笔,不再思考,不再犹豫,只是凭着本能,将内心那团翻涌的、混乱的情绪,尽数泼洒在画布之上。
她用最冷的银灰和最深的黑,画出了一双俯瞰一切的、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眼睛;她用最烈焰般的火红和最尖锐的线条,画出了一只挥舞着利爪却又会发出叮铃声的猫;她用那种甜得发腻的粉色和黏稠的质感,画出了一颗融化了一半、却又缠绕着藤蔓的棒棒糖……
整个下午,她都沉浸在这个世界里。颜料蹭到了她的脸上、头发上,她也毫不在意。她不再是那个社恐的、被动的林晚,而是一个创造者,一个用画笔呐喊的灵魂。
当所有人的作品被一一展示出来时,整个客厅都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氛围。秦瑶用一段张力十足的独白演绎了飞蛾扑火的爱情,苏小小唱了一首甜美又略带病娇的原创情歌。
最后,工作人员将一块盖着黑布的画架推到了中央。
当黑布被揭开的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2L】:【我草?这是什么?毕加索看了会沉默,梵高看了会流泪的程度……这是晚崽画的?我瞎了?】
【3L】:【这是……抽象派?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这配色,这构图,乱七八糟的,但为什么我感觉眼睛被黏住了,移不开啊!】
画布上,根本没有所谓的“爱情”。
那是一幅充满了视觉冲击力的“混乱美学”作品。冰冷的银灰色块与炽热的火红色块激烈地碰撞,甜腻的粉色像胶水一样试图将所有颜色黏合在一起,却被冷静的深蓝色星空和知性的米白色书页隔开。而在所有这些浓烈色彩的包围和撕扯下,画面最中央,是一个几乎要被吞没的、小小的、蜷缩着的灰色身影。那个身影没有五官,却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挣扎、她的恐惧、她对外界的渴望,以及她内心深处那一点点不甘熄灭的、微弱的光。
这哪里是“爱情观”,这分明是一场血淋淋的、不加掩饰的内心剖析!
秦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看着画中那抹熟悉的、带着铃铛的火红,眼神复杂。苏小小也收起了甜笑,她盯着那颗被藤蔓缠绕的棒棒糖,若有所思。
“啪!”
一声清脆的拍桌声响起,胡导激动地站了起来,他那弥勒佛似的脸上,写满了狂喜和震撼。
“天才!这他妈就是天才!”他语无伦次地指着那幅画,“这才是真人秀!这才是真实的!我宣布,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围城》!不,叫《甜蜜的牢笼》!这就是林晚!这才是真实的林晚!”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顾清寒身上。
顾清寒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看着那幅画,看了很久很久。那双总是冰冷疏离的丹凤眼,此刻正倒映着画布上那疯狂交织的色彩。她清晰地看到了那属于她的、冰冷又霸道的银灰色,看到了它如何像一座山一样,压在那个小小的灰色身影上。
她看到了林晚的恐惧,看到了她的挣扎,也看到了她对自己这份“爱”的真实感受——那是一份让她感到窒息的、被掌控的爱。
良久,顾清寒那总是冰封的嘴角,竟然,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复杂至极的弧度。那不是嘲讽,也不是愉悦,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了然和欣赏。
林晚站在人群的角落,看着所有人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感受着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不再是轻视或好奇,而是震惊与探究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没有逃避。她用自己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向所有人,也向自己,坦诚了她的内心。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卷入漩涡、只会缩在壳里的“笨蛋”了。从这一刻起,她开始拥有了定义自己、表达自己的力量。
她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顾清寒身上。
顾清寒也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审视和掌控,反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东西。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做得很棒,我那……出乎意料的“攻略对象”。
林晚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忽然觉得,她和顾清寒之间那张被她画得幼稚又郑重的“攻略图”,在今天,被她亲手撕掉,然后,换上了一张更加广阔、也更加复杂未知的崭新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