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的逆流,并未让世界清净下来。恰恰相反,它捅破了一个巨大的、流淌着脓血的毒瘤。
午夜零点,全球同步。
从纽约时代广场的巨型广告牌,到东京涩谷的交叉路口,再到国内各大门户网站的首页弹窗。在同一瞬间,所有被网友扒出的、与“伊甸园计划”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公司、机构、基金会,它们的官方渠道,被同一个声明所覆盖。
没有解释,没有辩驳,只有一行行印刷体般冰冷,却又带着宗教狂热的文字。
【我们是进化的先驱,净化世界的使者。弱者的哀嚎是新世界的序曲,愚者的愤怒是旧时代的墓志铭。“伊甸园”,即将降临。】
声明的最后,是一个之前只在匿名警告中出现过的,猩红扭曲的树形徽记。
【AwSL-晚晚今天作死了吗】超话瞬间被引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集体被盗号了?还是集体疯了?】
【这已经不是公关危机了,这是公开宣战!这帮人是恐怖分子吗?!】
【我有点害怕了……他们不否认,他们承认了,还引以为傲……】
就在粉丝们惊疑不定之时,所有声明页面的树形徽记,如同心脏般搏动了一下。徽记中央,一个原本模糊的男性人影,缓缓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研究服,身形枯槁,面容却带着一种诡异神采的男人。他的眼神隔着屏幕,都透着一股偏执到极致的疯狂,仿佛在俯瞰一群他眼中的蝼蚁。
经过特殊处理的、带着金属回响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屏幕前。
“林晚,我的完美‘作品’。你的声音,比我想象的更悦耳,但也更……愚蠢。你试图用凡人的情感,去撼动神的权柄。”
“不过没关系,喧嚣即将结束。是时候,让你亲眼见证,真正的‘奇迹’了。”
画面定格在他那张狂热的脸上,像一张通缉令,昭告着一个疯子的存在。
【是他!就是这个声音!之前在爆料贴里出现过的‘导师’!】
【我的天……他居然敢露脸!他就不怕被抓吗?!】
【他看晚晚的眼神好可怕……像在看一个属于他的所有物!晚晚快跑!报警啊!】
恐惧,像病毒一样在网络上蔓延。这场原本被粉丝们玩成“行为艺术大赏”的舆论战,在幕后黑手主动撕下伪装的这一刻,彻底变了味道。那是一种来自现实的、赤裸裸的恶意,冰冷刺骨。
而真正的“净化”,比所有人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残忍。
凌晨两点,唐糖的手机疯狂震动,是邻居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惊恐万状:“糖糖!你快回来!你家……你家出事了!”
当林晚和秦瑶、顾清寒等人疯了一样赶到唐糖的甜品工作室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遍体生寒。
那扇总是挂着“今日份甜蜜已送达”小木牌的玻璃门被粗暴地砸碎,满地都是玻璃碴。店内,那些可爱的蕾丝桌布被撕成碎片,烤箱和搅拌机被砸得变了形,散落一地。空气里,黄油和糖霜的甜香,混合着尘土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变成了一股绝望的味道。
那些被唐糖命名为“治愈之光”的限定甜点,被踩得稀烂,和泥土混在一起,仿佛在嘲笑着这个词汇。
“奶奶……我的奶奶呢?”唐糖浑身发抖,她冲进与工作室相连的狭小卧室,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被掀翻的床铺和散落的衣物。
她像疯了一样在废墟里翻找,手指被碎玻璃划破也浑然不觉,嘴里发出野兽般呜咽的哭喊:“奶奶!奶奶你在哪啊!”
林晚冲过去抱住她,却感觉到唐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抽搐。她看着这个前一天还在用甜点鼓励自己的女孩,此刻却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叶子,崩溃得不成样子。
一股滔天的愧疚和愤怒,像岩浆一样从林晚的心底喷涌而出。
是她。是她把这一切带给了她们。
如果她没有站出来,如果她还是那条只想躺平的咸鱼,唐糖的奶奶就不会失踪,这个充满爱和香气的小店,就不会变成一片地狱般的废墟。
“对不起……糖糖……对不起……”林晚的声音嘶哑,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字,还能说什么。
江映月已经戴上了手套,她那双总是握解剖刀的手,此刻正冷静地勘察着现场。她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走到顾清寒身边,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的生物痕迹,指纹、脚印、毛发,全都没有。门锁是被高压液压钳剪断的,手法干净利落。袭击者至少有三个人,分工明确,一个破坏,两个控制,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五分钟。”
她停顿了一下,抬起那双清冷的眼,看向顾清寒,吐出最终结论。
“他们不是普通的暴徒,更不是之前那些网络水军能比的。从行动效率和反侦察能力来看,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士。”江映月的声音更沉了,“这次来的,是真正的‘鬼手’。”
顾清寒的金丝边眼镜,反射着窗外救护车刺眼的红蓝光芒。她看着在林晚怀里哭到几乎昏厥的唐糖,那双总是冰冷的丹凤眼里,风暴正在凝聚。
就在这时,秦瑶在卧室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黑色的硬质卡片,做工精良。卡片上,只有一个猩红的、用特殊工艺烙印上去的树形徽记。
是“伊甸园”的徽章。
这是挑衅,是示威,是告诉她们——我们来了,我们带走了你们的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晚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未知。标题是:《致我最完美的作品》。
她颤抖着手点开。
信里的内容,没有威胁,没有咒骂,通篇都是一种扭曲到极致的“爱”与“欣赏”。
“亲爱的晚晚,看到她们的痛苦,你是否感受到了‘进化’的真谛?舍弃不必要的羁绊,才能迎来真正的自由和完美。你天生就该站在云端,而不是与这些凡尘蝼蚁为伍。”
“她们,是你进化之路上,最后的、也是最脆弱的枷锁。我会帮你,亲手斩断它们。”
“来吧,我的孩子。来我为你准备的‘摇篮’,一个位于太平洋中心的新世界。在这里,你将作为‘核心样本’,见证一个伟大时代的诞生,成为新人类的夏娃。”
“我,在‘伊甸园’,等你。”
信的末尾,附上了一个不断变化的加密坐标。
林晚看着信里的每一个字,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那股彻骨的冰冷,让她停止了哭泣,也让她心中的愤怒,凝结成了最锋利的刀。
她慢慢地、慢慢地挺直了脊背。
顾清寒走到她身边,拿过她的手机,迅速浏览完邮件内容。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晚还在颤抖的肩膀。
然后,她转过身,那张冰山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多余的表情,只剩下一种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死一般的平静。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曦的号码,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冽。
“陈曦,启动‘深海计划’,我要顾氏在全球所有的安保资源、信息渠道、法律顾问,二十四小时待命。不管花多少钱,把那个坐标给我定位到一米之内。”
电话挂断,她没有丝毫停顿,又拨给了秦瑶。
“秦瑶,联系你认识的所有国际媒体,准备一份全球通稿。内容很简单——”
顾清寒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足以让整个资本圈为之震动的分量:
“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伊甸园’,招惹了不该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