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归的君风和喉中泄出半声猝不及防的低低痛叫。
但很快他便咬紧嘴唇,硬生生的将后半截声响连带着绵长不断的痛苦一同吞回口中。
皎洁银发犹如水银倾泻一地。青年身姿瘦削,隔着衣衫都能描摹出那对剧烈颤抖着的纤薄蝴蝶骨。
美丽惊人,但却残破不堪。
贝尔摩德惊讶的看向地毯之上不自觉蜷缩起身体的青年,最终将目光落在对方战栗痉挛着的苍白五指处。
准确说,她是在看青年腕间佩戴着的那对合金锁环。
金发女郎收回目光偏了偏头,扫向身旁坐着的一言不发的黑衣杀手:“Gin?”
他们二人本是偶遇在这个据点中,她随口递出喝两杯的邀请,而黑泽阵也就默然同行至此。
银发青年是刚刚才到,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就突然踉跄在地。
贝尔摩德余光瞥见杀手揣在风衣口袋中的那只手腕,在有端联想发散的一瞬间里,银发青年已经连单膝跪地的姿势都维持不住,沉闷一声倒在地上。
这种表现毫无疑问,是身边男人的恶劣手笔。
黑泽阵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贝尔摩德,也对她半是疑问半是试探的呼喊置若罔闻。
那样子,像是在我行我素的行使自己对某个所有物的完全处置权,理所应当,便也无需任何人从中置喙。
极其霸道。
原本还算舒缓宁静的空气渐渐凝结低沉下来,就像黑衣杀手周身的温度一样缓缓降低。
贝尔摩德正琢磨着琴酒这是又要闹哪出,就听见身边男人冷酷出言。
“你今天见过了谁?”
贝尔摩德一愣,霎时明白这是对地上青年所说的话。
银发青年的半张脸埋在地毯上,眼睛被凌乱的发丝遮蔽,身体好似还残留着方才的痛感,依旧在不受控制的轻颤。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黑泽阵嘴边牵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风衣口袋处的布料褶皱微微一动,就像是隐藏在其中的那只无情大手再度按下了什么遥控按键。
“啊!”
青年蓦然绷紧浑身肌肉,修长脖颈骤然扬起。
这一次的惩罚力度显然要比最初的警告更加严重,青年五指扣入地面,在地毯上扣出几道惊心触目的刻痕。
但很快,他连掌控自己四肢的权利也被电流剥夺,并且就连那双裸露出来的双眸也好似冰层龟裂浑然破碎。
眼神失焦,已是在无可反抗的巨大刺激之下短暂失去了意识。
——这是降谷零找上拆弹双子星后的第十天,也是神宫八咫化身的那位“x先生”出现的第三十三天。
这期间,黑泽阵能够选择的任务范围明显都以附近区域居多。工作效率奇高的劳模杀手居然根本离不开东京都。
这也是不出意料的事,毕竟如果黑泽阵跑远了去做任务,那他肯定不会带着君风和这个“累赘”一同前往。君风和只会落个被锁在安全屋里的下场。
也就只有在这附近行动,黑泽阵才会时不时将青年安置在组织据点内等候自己任务结束归来……
这样神宫八咫才能有机会登堂入室啊!
但即便他这位组织首领手底下能够调动的秘密力量再多,在自己地盘上的行踪隐藏得再怎么巧妙,黑泽阵也都不是个傻子。
所以现在他们正在进行的剧本就是——
黑泽阵逐渐意识到会有人在自己离开后接近自家小宠物,但最近刚被驯服的还算听话的小宠物却在这点上拼命隐瞒,这引起了黑泽阵的不悦。
因而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出公开处刑。
啊,当然,君风和估计那位跟狗皮膏药似的可爱可亲“x先生”现如今一定正躲在哪里偷偷观看呢。
所以他正捧着两个除了好看屁用没有的合金锁环,务必要求自己尽心尽力的演出更惨。
只是没想到……这场精心上演针对某人的戏目,一不小心还误伤到了旁人。
就在银发青年筋疲力竭短暂失去声息的片刻间歇里,黑泽阵忽而掀起眼皮,直直扫向这处清吧的门口。
“苏格兰?”
这一眼怀着对周围一视同仁的怀疑与打量,一下子就惊醒了差点失去理智的凤眼男人。
“嗯。”
明知不该,但诸伏景光还是垂眸避过了男人射来的洞察视线,随后迈步走进这方仿佛是什么刑场一样的沉寂空间中。
他怕自己眼底的恨意和怒火被黑衣杀手发现。
坐在吧台前的贝尔摩德转眸轻笑:“Gin,之前我就说了,调教这种事要带回你自己的安全屋里去做。”
“你看,苏格兰刚刚估计都在怀疑自己应不应该进来了。”
黑泽阵漠不关心她的调侃,只将冰冷的目光从沉默着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的凤眼手下身上收回。
恰也正在此时,地上宛如一具尸体般的青年骤然惊喘一声,犹如自死线边缘挣扎而回,嘶哑着呛咳着醒来。
这下黑泽阵更是完全不去关注诸伏景光怎么样了,只冷冷重复了一遍此前的问题。
“奎宁,你今天都见过了谁?”
银发青年猛地瑟缩一下,但仰头裸露出来的破碎眸子里却逐渐溢出一层空茫。
“什……?”
这双漂亮又吸引人的眼睛似乎总能在无意中展现出摄人心魄的蛊惑感,以至于在场三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其中异常的空白色彩。
黑泽阵眉心一皱,贝尔摩德则多了些惊诧:“等一下,Gin,这是……”
旁边的诸伏景光瞳孔已经快要缩成针尖。
一瞬间,排山倒海的惊怒拍上心头,本就紧绷着发出尖锐嗡鸣的理智更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甩干筒里的破布,不出片刻便会被搅得粉碎!
在这一刻,诸伏景光眼中的神色居然趋近于地上倒着的青年,同样都被巨大的茫然和恐惧替代!
风和这难道是——
但相较之下,黑泽阵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青年这种表现了,因而是三人中最没有波动的那一个。
他甚至面对现状熟门熟路的更改了问题,漠然道:“奎宁,你刚刚在做什么?”
贝尔摩德闻言眸光闪烁,心中猜测已是八九不离十。
她是除了黑泽阵以外最清楚这个答案的人。
银发青年每天的行程不会出现太大改变,不是被黑泽阵锁在安全屋,就是被带来众目睽睽之下折辱。而青年只要出现在据点,就只会在休息室内安静等待杀手回归。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青年今天分明是独自待在休息室内,疑似接触过什么人,而后才被琴酒叫来眼前……
可银发青年此刻开口,好似被砂砾摩擦过的嗓子像是随时都能渗出血来。
“我刚刚……”
君风和停顿半晌,雪睫似蝶翼般上下翻飞,脆弱易折。
“应该在浴室里面?”
他不确定的迟疑着吞吐,无意识环顾四周的景色时愈发疑惑不解。
那种表情,如同在无声询问在场几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贝尔摩德红唇边慵懒妩媚的弧度收敛些许,向来冷心冷情的眸底浮现出一缕讥嘲悲悯。
果然啊……是短期记忆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