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后,萩原研二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不由得苦笑:“……果然是小阵平会说的话啊。”
松田阵平没接话,只是攥紧双拳,径直朝门口走去。
萩原研二睁大双眼,下意识扣住他的手腕:“等等,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直接出去拆穿他?”
“不然呢?”
松田阵平侧过头,眼神锐利如刀。
“难道还要等到他明天一早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出门,然后继续被人用那对该死的镣铐折磨?”
萩原研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轻。
“……阵平,你有没有想过,他既然选择瞒着我们,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我们现在就冲出去,能不能顺利拆掉那对锁环先不谈,就只说我们想要逼他停下计划——”
“风和他很可能会逃。”
松田阵平的瞳孔微微一缩。
——逃。
把他们这里当成仅存避风港湾的青年,会因此彻底跟他们切断联系,独自坠入更深的黑暗。
是君风和会做出来的事。
他们太了解他了。
他们的这位友人平日里好像面冷心热,但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从来都不是会乖乖听劝的类型。
“……那你说怎么办?”
松田阵平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萩原研二沉默片刻,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很简单。”
他抬起眼,眼底浮起一层冷静到极致的光。
“那我们就陪他一起演。”
松田阵平盯着萩原研二的眼睛,沉默了三秒,忽然扯了扯嘴角。
“……你认真的?”
萩原研二松开扣着他手腕的力道,轻轻活动了下指节,眼底的冷意逐渐沉淀成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阵平,你觉得……小风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演’的?”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了某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
——是刚才?是昨晚?还是更早之前?
松田阵平的呼吸微微一滞。
萩原研二继续道:“他既然能骗过我们,就说明他已经把自己该有的‘正常状态’给研究透了。如果我们突然拆穿,他只会调整策略,藏得更深。”
“所以?”
“所以——”萩原研二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得让他相信,他的伪装是成功的。”
松田阵平的眉头死死拧紧:“然后呢?就让他一直这样咬牙忍下去?”
“阵平,你总该承认。”萩原研二眸光平静,“我们不能只因为自己接受不了风和离去的后果,就自私的剥夺他对自己人生的决定权。”
松田阵平咬牙道:“hagi你在说什么屁……”
“你先听我说完,小阵平。”
“既然我们不赞同风和的计划,那我们总得再给风和递上一个全新的选择,而不是一味去把他好不容易找出来的通路给否定掉。”
“铲除那个犯罪组织也好,解决对风和心怀不轨的人群也好,甚至就只要我们保护好自己——这些毫无疑问都能帮到他。”
“可在这些事能够完成之前……”
萩原研二沉下声音,神情冷静到甚至掺杂进了一分危险。
“按兵不动,至少我们还能够继续担任‘港湾’的职责,小风和就还能有个地方停歇休息。”
“否则阵平你难道想要真正体验一把‘剧本’里压垮小风和最后一根稻草的残忍戏份吗?”
松田阵平心脏顿时狠狠一缩。
他们这两个仅有的能够抵抗“光环操纵”的人对于银发青年来说到底有着怎样的重要性,他们早在上次青年“咬舌自尽”时就已经极其清楚的意识到了。
萩原研二悲哀看向脸色惨白的松田阵平,就像是在通过他惊惧的瞳孔望向自己。
“阵平,小风和本就已经是强打着精神才对我们表现得一切正常,难道我们还非得要逼着他向我们亲手撕开自己的伤疤吗?”
松田阵平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浑身都冷得发僵。
人心都是贪的。
在银发青年向他们明确表达需求之前,他们总因为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而感到绝望的无力和煎熬。
可等到青年真的对他们说,“你们只要拼尽全力抵抗那种莫名其妙的影响就好了”,他们却又开始不满足止步于此。
想要帮到那人更多,最好再多一点。
可银发青年所面对的,分明不是个人意志能够改变的高山天堑。
于是无能为力的激烈情绪便犹如咆哮着席卷世间万物的百丈狂浪,总能轻而易举动摇那本应坚韧不拔的头脑理智,叫他们在冲动之下接连兴起盲目的偏执顽念。
“我们或许真的帮不了风和太多。”
萩原研二低低吐出一口气,坚定决绝得像是在警告自己。
“但是我们决不能凭着一腔意气行事,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去给他拖后腿。”
松田阵平胸膛剧烈起伏数次,而后在一片沉默之中冷不丁忽然问了一句:“风和已经睡着了么?”
萩原研二愣了下:“现在应该是睡下了……他本来就很累了。”
“等等,阵平你想做什么?”
凌晨四点零七分。
客厅里映着昏黄暗淡的灯光。沙发上,银发青年蜷缩在毛毯与薄被下,呼吸平稳悠长。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卧室的房门突然悄无声息被拉开了一条缝隙。随后,两道蹑手蹑脚的身影悄悄从房间里溜了出来。
萩原研二停在沙发背后,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但他的目光却全都落在银发青年自被子底下露出的那只清瘦手腕上。
温暖灯光下,那枚紧紧锁在瓷白肌肤上的金属锁环却泛着冷光,如同某种蛰伏着的寒鳞毒蛇。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全部都是气音:“……能拆吗?”
狗狗祟祟猫着腰蹲在沙发扶手边的松田阵平轻轻摇头,扭头朝他比划口型:不确定内部结构,强行拆卸可能会触发相关功能。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