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峡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玄水宫主的突然现身,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一瓢冰水,瞬间改变了整个局势。她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残存的血狼卫们只觉得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攥住了心脏,连凶悍如屠刚,也是汗毛倒竖,握刀的手心沁出冷汗,再不敢妄动分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央那个依旧淡然的青衫身影上。
林逸缓缓转身,面向玄水宫主,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出现。“宫主大驾光临,也是为了这‘钥匙’碎片?”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紧张。
玄水宫主纱巾下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声音依旧空灵冰冷:“此物本就是我玄水宫之物,东海遗落,流散在外。林城主若肯主动交还,本宫可做主,让你等安然离开。”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而她身后那两名玄水宫长老,虽未言语,但周身散发出的晦涩磅礴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缓缓弥漫开来,压迫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那是远超先天境界的威压!
屠刚脸色更加难看,他看得出来,这玄水宫主根本就没把他们靖北侯府放在眼里。他心中飞快盘算,今日之事已不可为,若能借玄水宫之手重创甚至除掉林逸,或许……也算完成了侯爷的部分指令?
林逸闻言,却轻轻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宫主此言差矣。天地灵物,有缘者得之。更何况,此‘钥匙’关联甚大,宫主在东海强行开启门户,引狼入室,酿成大祸,至今空间波动未平,沿海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如今还想收回碎片,是打算重蹈覆辙吗?”
他直接点破了东海之事,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玄水宫主眸中寒光骤盛,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峡谷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分。“无知小辈,安知我玄水宫宏图?门户之后,乃是超脱此界之无上机缘!些许代价,何足挂齿!”
“超脱?机缘?”林逸冷笑,抬手指了指天空,又指向大地,“引来那等冰冷死寂的注视,视我等如蝼蚁草芥,这便是宫主所谓的机缘?只怕是打开地狱之门,引火烧身吧!”
“放肆!”玄水宫主身后一名长老厉声呵斥,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掌抬起,空气中水汽瞬间凝聚,化作无数冰晶利刃,悬浮于空,对准了林逸,杀机凛然!
大战,一触即发!
屠刚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与狡黠,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残余的血狼卫缓缓向峡谷出口方向移动,准备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
然而,林逸面对那漫天冰刃,依旧神色不变。他并未看那长老,目光依旧锁定玄水宫主,缓缓道:“宫主若执意要在此动手,林某奉陪。不过,碎片共鸣之力方才想必宫主也已感知。若在此地爆发激烈冲突,再次引动那‘门’后存在的注视……不知宫主有几分把握,能在那等存在面前,保住性命,拿走碎片?”
此言一出,玄水宫主眸光猛地一凝!她确实在赶来途中,隐约感受到了那股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共鸣,以及一丝残留的、让她都为之战栗的冰冷意志。林逸的话,正好戳中了她的顾虑。碎片共鸣引来的注视,是她目前也无法掌控和承受的变数。
那凝聚冰刃的长老动作也是一顿,看向宫主。
峡谷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风声呜咽,以及血狼卫悄悄后退时,靴底摩擦砂石的细微声响。
玄水宫主沉默了片刻,冰冷的视线在林逸平静的脸上停留了数息,似乎要将他彻底看透。最终,她周身那危险的气息缓缓收敛,漫天冰刃也随之消散于无形。
“牙尖嘴利。”她冷冷吐出四个字,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今日便饶你一命。碎片,暂且寄存在你处。待他日时机成熟,本宫自会来取。”
说完,她竟不再停留,深深看了林逸一眼,仿佛要将他牢牢记住,随即衣袖一拂,带着两名长老,化作三道淡蓝色的水光,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峡谷另一端的阴影中,来得突兀,去得也干脆。
她们竟然……就这么走了?
屠刚愣住了,残余的血狼卫也愣住了。他们本以为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却没想到玄水宫主竟被林逸几句话逼退?
唯有林逸,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是在赌,赌玄水宫主对那“门”后存在的忌惮,赌她不敢在碎片可能再次共鸣引动注视的情况下强行出手。他赌赢了。但后背,也已被冷汗浸湿。面对玄水宫主那深不可测的威压,他承受的压力,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了正欲悄悄溜走的屠刚等人身上。
屠刚接触到林逸那冰冷的目光,心头一寒,知道不妙,厉声道:“撤!快撤!”
“现在想走?晚了。”林逸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他身影一动,再次化作一道青影,扑向溃逃的血狼卫。这一次,他不再留手,指风剑气纵横捭阖,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惨叫声再次在落鹰峡内响起,但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很短。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峡谷内便彻底安静下来。除了林逸和他麾下幸存的人员,以及满地狼藉的尸首,再无一个站着的敌人。屠刚瞪大着不甘的双眼,倒在血泊中,咽喉处一个细小的血洞,正在汩汩流淌着鲜血。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就地休整一个时辰。”林逸下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走到一块巨石旁坐下,取出水囊喝了一口,目光望向玄水宫主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
玄水宫主的退走,只是暂时的。她口中的“时机成熟”,恐怕就是指集齐更多碎片,或者找到控制碎片共鸣的方法。未来的冲突,不可避免。
而经过此番拦截,靖北侯的敌意也已彻底摆上台面。
前路,依旧遍布荆棘。
他必须更快地拿到剑阁那块碎片,更快地集齐它们,掌握主动。
休息片刻后,队伍再次启程,穿过布满尸骸的落鹰峡,向着西川的方向,坚定行去。
峡谷内,只余下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那无声诉说着方才惨烈战斗的痕迹,在渐沉的暮色中,慢慢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