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内的火并如同野火燎原,迅速吞噬了这座边陲重镇。副将刘彪打着“清君侧、诛国贼”的旗号,与忠于马犇的部队在街巷间展开残酷的厮杀。失去了马犇的统一指挥,加之之前被柳乘风等人挑起的内部矛盾,马犇军很快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境地。刘彪虽勇猛,却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完全掌控局面,云州城陷入了权力真空与血腥混乱交织的泥潭。
消息如同插上翅膀,飞速传回青州。
“机会!”州府议事厅内,林逸接到密报,猛地一拍地图,眼中精光爆射,“云州内乱,马犇重伤垂危,刘彪与残部火并,此乃天赐良机!传令下去,点齐兵马,即刻兵发云州!”
这一次,不再是潜入暗杀,而是堂堂正正的攻城略地!青州憋屈了太久,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更需要云州这块跳板和资源来支撑未来的发展。
“公子,我军兵力不足万人,且多为疲兵,云州虽乱,但城防犹在,强攻恐损失惨重。”一名老成持重的将领提出疑虑。
“不强攻。”林逸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我们要做的是‘劝降’和‘接收’。”
他早已谋划妥当。一方面,他让苏婉清以青州代州事的身份,起草檄文,历数马犇勾结外敌、祸乱边关之罪,宣称青州军乃为“安定地方、拯救百姓”而出兵,并承诺只要放下武器,无论刘彪部还是马犇残部,皆可既往不咎,愿留者整编,愿去者发放路费。另一方面,他命人将檄文抄录无数份,由听雪楼好手提前潜入云州,在城内四处散发,动摇军心民心。
同时,林逸亲率五千青州军主力,迅速开赴云州城下,摆出围城态势,却并不急于进攻,只是不断用投石机将劝降文书射入城中,并派嗓门洪亮的士兵在城下喊话。
此时的云州城内,早已人心惶惶。刘彪与马犇残部的火并消耗了双方大量兵力,底层士卒厌战情绪高涨,城内百姓更是苦不堪言。青州军的檄文和城外的阵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开始有零星的士兵趁着夜色缒城而下,向青州军投降。紧接着,成建制的部队在低级军官的带领下,打开了城门。刘彪虽奋力弹压,却无力回天,最终在亲信保护下,带着少量残兵败将,仓皇从北门逃出,不知所踪。
青州军几乎兵不血刃,便开进了混乱不堪的云州城。
林逸入城后,立刻下令扑灭城内因火并引起的零星火灾,安抚惊恐的百姓,收拢降兵,清点府库。一切有条不紊,展现出了远超马犇势力的组织能力和治理水平。云州城的秩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拿下云州的消息,连同马犇勾结倭寇、“泪痕木”的部分证据(从马犇府中搜出),被快马加鞭送往黑水城。靖北侯要求的“投名状”,青州超额完成!
就在林逸忙于整顿云州,消化战果之际,金陵城却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中。
御史杜文渊的秘密调查,似乎触及了某个敏感的禁区。他发现自己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几名心腹家仆,接连遭遇“意外”身亡。府邸周围,也多了一些形迹可疑的陌生面孔。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这日晚间,杜文渊正在书房对着一份刚刚收到的、关于天枢阁某位档头近期曾秘密前往北疆的模糊情报凝神思索,书房的门却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一名身着普通家仆服饰、面容平凡无奇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如同鬼魅般站在了书房中央。
杜文渊心中骇然,他府中虽非龙潭虎穴,但也绝非凡人能如此轻易潜入!
“你是何人?”杜文渊强自镇定,沉声喝道,手已悄悄摸向桌下的警铃。
那“家仆”微微一笑,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杜大人不必惊慌,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奉主人之命,前来提醒大人一句。”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北疆之事,水深浪急,非局外人所能窥探。有些线,碰了,会烫手。有些人,查了,会丢命。杜大人清名卓着,还是安心修史着书,颐养天年为好。”
赤裸裸的威胁!
杜文渊脸色铁青,怒视对方:“尔等魑魅魍魉,也敢在皇城脚下威胁朝廷命官?!北疆究竟有何见不得光之事,让你们如此惧怕曝光?!”
那“家仆”笑容不变,只是眼神愈发冰冷:“言尽于此,杜大人好自为之。但愿……不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说完,他身形一晃,竟如同融入阴影般,瞬间从杜文渊眼前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杜文渊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对方展露出的诡异身手和肆无忌惮的警告,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隐藏在幕后的黑暗力量的可怕。
他看着桌上那份关于天枢阁的情报,又想起那封来自北疆的密信,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愤怒。这大周的天下,难道真的已经糜烂至此了吗?
然而,这位老御史骨子里的倔强与忠贞,并未被恐惧完全吞噬。他颤抖着手,将那份情报和密信小心翼翼地收好,藏入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格。
他知道,自己可能无法扳倒那庞大的阴影,但他绝不能就此沉默。他在等,等一个时机,或者等一个……能真正撼动这潭死水的人出现。
北疆,青州。那个名叫林逸的年轻人,他能做到吗?
杜文渊望向北方,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却不肯熄灭的期望之光。
而此刻,刚刚接收云州,志得意满的林逸尚不知道,金陵的风暴已然开始酝酿,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向着北疆,向着他,笼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