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跪在瓦片上，喉咙里全是铁锈味。他手指抠进屋脊缝隙，指节发麻。血纹在皮下乱窜，像一群疯狗在血管里撞。
苏怀镜趴在他旁边，一只手搭在他背上：“喘口气，别硬撑。”
他没说话，抬手用钢笔尾端狠狠戳了下手掌。一阵尖锐的疼冲上来，脑子清醒了一瞬。血纹的红光退了些，但还在跳。
“能走吗？”她问。
他点点头，撑着膝盖站起来。脚底打滑，差点又摔下去。苏怀镜扶住他胳膊，两人踉跄几步，靠到屋脊另一侧。
下面就是皇城外墙。青砖高耸，爬满藤蔓。月光照在墙头，映出一道人影。
陈砚舟瞳孔一缩。
那人穿着深灰中山装，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脖子上缠着粗绳，整个人被吊在半空。风吹过来，身体轻轻晃。
是李存功。
苏怀镜倒吸一口气：“他还……挂着？”
陈砚舟盯着那张脸。李存功闭着眼，嘴角没有扭曲，像是睡着了。右手紧紧攥在胸口，左手垂着，指尖擦过墙面。
“他们把他挂出来。”陈砚舟声音低，“不是示众，是等我们看见。”
“为什么？”
“因为他留了东西给我们。”
苏怀镜抬头看他：“你打算上去？”
“必须去。”他活动了下肩膀，伤口裂开，血渗出来，“但他身上有禁制。碰他的人，会触发警报。”
“那就别碰。”她说着，从药箱残骸里翻出一根银针，“用你的血。”
陈砚舟皱眉。
“你是守玺人的儿子，他是守玺人的战友。”她把银针递过去，“血纹认亲，比手更准。”
他接过银针，在手腕旧疤上划了一下。血流出来，滴在掌心。
苏怀镜按住他手背：“慢慢来，别急。血纹要是暴走，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陈砚舟闭眼，把手朝李存功的方向伸出去。
皮肤下的红光忽然动了。一条细线从手腕爬出来，悬在空中，像蛇探头。接着，第二条、第三条……血纹离体而出，化作几道红丝，朝着城墙飘去。
红丝缠上李存功的手臂，顺着袖子钻进去。他的右手猛地抽搐了一下，五指松开。
一块玉佩掉了出来。
陈砚舟伸手接住。
玉佩残缺，边缘刻着云纹。他摸了摸腰间，掏出自己那半块。两块拼在一起，严丝合缝，合成一个完整的环。
脑子里突然响起提示：
【检测到完整信物】
【解锁《偃武秘录》完整版】
他愣了一下。
“成了？”苏怀镜问。
“拿到了。”他握紧玉佩，感觉它有点温，像是刚被人焐过。
“赶紧走。”她拉他后退，“机关鸟要转回来了。”
果然，头顶传来嗡鸣。一只铁壳鸟掠过屋顶，翅膀拍打声忽远忽近。两人贴着屋檐往下滑，踩碎了几片瓦，滚到墙根下才停下。
巷子窄，两边是废弃的库房。雨水顺着屋檐滴下来，砸在肩头。
陈砚舟靠着墙坐下来，把玉佩按在心口。血纹安静了些。
“秘录在哪？”苏怀镜喘着气问。
“不在纸上。”他说，“在玉佩里。刚才那段话，是直接进脑子的。”
“什么内容？”
“最后几句。”他闭眼回想，“‘血纹培养，需皇族血脉为引’。”
苏怀镜沉默了。
过了几秒，她低声说：“所以皇帝不是要杀你。他是要用你。”
“二十年一次。”陈砚舟睁开眼，“我正好二十岁。我爸也是这个年纪死的。”
她没说话，低头看自己左手。皮肤下浮出一点青色，像墨汁晕开。她赶紧卷起袖子，抹了点粉末在手臂上。
“孢子又醒了？”
“一点点。”她摇头，“还能压住。”
陈砚舟看着她，忽然说：“你不该跟来。”
“你说过这话。”她笑了笑，“每次都说我不该跟来。”
“这次不一样。”
“哪次都一样。”她抬头看他，“你要去地宫，我就得在。解药是我配的，副作用我知道。你暴走的时候，能拉你回来的，只有我。”
他没再争。
雨下大了。水从帽檐流下来，糊住视线。
他摸出黑伞，撑开。伞骨咔的一声弹开，遮住两人头顶。
“李老师呢？”苏怀镜问。
陈砚舟回头看了眼城墙。李存功还挂着，风吹得衣服哗哗响。
他站起身，把伞收了，重新走回墙边。
爬上一段断梯，够到李存功的脚。尸体很轻，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他解开绳子，把人抱下来，放在地上。
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你批作业时总画小剑。”他低声说，“现在不用画了。”
他蹲下，把李存功的手放平。那只手空着，掌心向上，像在等什么人递东西。
陈砚舟把半块玉佩取下来，放进他手里。
“你给我的，我都收着。”他说，“剩下的，我替你走完。”
他站起身，走回巷子。
苏怀镜还在等他。
“走吧。”她说。
他点头，扶她站起来。
两人沿着墙根往前走。巷子尽头有扇小门，锈迹斑斑，门缝里透出微光。
“那是通往地宫的侧道。”她说，“没人守。”
陈砚舟摸了摸玉佩，它还在发热。
“秘录说，入口不止一个。”他低声，“但只有持玉者能打开主门。”
“你打算走哪个？”
“主门。”他抬头看天，“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祭品。”
她没再问，跟着他往前走。
快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住。
“怎么了？”
他抬起手。血纹在皮肤下跳得厉害，红光一闪一闪，像是在回应什么。
玉佩也烫了起来。
他把玉佩贴在额头，闭上眼。一段文字再次浮现——
【开启之法：以血为钥，以命为契】
还没看完，左臂突然炸开一阵剧痛。血纹猛地扩张，整条手臂变成暗红色，血管凸起，像要爆开。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陈砚舟！”苏怀镜扶住他。
他咬牙，想站起来，可腿不听使唤。玉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玉佩突然裂开一道缝。
一道光从裂缝里射出来，照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