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侯爷肩膀往下一塌,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憔悴,右手握拳在桌子上轻捶了一下,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
“为父正想跟你说这事。唉,吕氏,一直拘着她也不是事儿。我在,她不敢造次。待我离京后,那就不好说了。
吕氏她怎么说也是明媒正娶的侯夫人,辈分上压你一头。她若是恢复自由,随随便便一个’孝’字就能让你很难翻身。
而且我还担心,她一解禁,必然会撺掇云儿作天作地。我看云儿最近一阵子没有她娘的撺掇,性子沉稳了不少。她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可不能被她给毁了。
况且,以我对她的了解,吕氏她也很难容得下若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咱们侯府已经很多年没有孩子诞生了。我还是希望若水能母子平安的,让姜氏的嫡系血脉得以延续。
为父考虑了很久,觉得今晚连夜把她送到运城祖宅,由族里的族老们负责看管她。对外,就说养病。若是,将来我回来了,再去把她接回来就是了。
叶家那边,等吕氏被送达祖宅看管起来后我会派人去告知。若是叶家来闹,你就推到我身上。至于轩儿和云儿,等开拔那日由我来说。”
姜慕凡没想到她父亲能考虑得这么周全。这是准备打持久战的意思了。自己可不能拖后腿。
于是,她起身规规矩矩一拜,说道:“请父亲放心,女儿会把侯府管理好的。”
“唉,就是你们几个的婚事可能就要耽搁了……将来,若是我打了胜仗还好,你们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可,若是,你们就……”姜侯爷有些说不下去了。
“父亲,我们几个都这么大了。出身门第是很重要,但个人能力和品行也很重要。如若将来的亲家,因为您是否得圣宠来决定是否与我侯府结亲。依女儿来看,只能共享乐却不能同患难的人家,就此看清了也罢!”
姜侯爷闻言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目光闪躲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嗫嚅着想解释些什么又不懂该如何开口。
姜慕凡已经看出来自己这位亲生父亲想说什么了,无非就是解释当年外祖张家落难,他这个侯府女婿是有多艰难,实在无法施以援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氏一家全家流放。
又是如何没法阻止自己娘亲为了救人东奔西走,最后在青春年华郁郁而终的。接着,又是如何为了顾全大局续弦娶了吕氏为姜家开枝散叶的。最后,又是如何同意把尚且年幼、还没到成人大腿高的自己送去那么偏远的庄子上,改过自新的。
姜慕凡忽然累了。
她从前一直在心心念念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想要得到姜侯爷这些大家长的自白和忏悔。
可是她现在不那么在乎了。她可以自己去找到当年的答案。
她原本这次想南下,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打算去找找张氏是否还有后人留存于世?她是否还能找到外祖家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