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聂九罗:“唯一的出路,就在你身上。”
聂九罗与她对视,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退缩:“让我彻底‘消化’它?掌控它?”
“不仅仅是消化和掌控。”银阑摇头,“是‘重构’。你体内的三方力量,现在形成了一个极其不稳定、充满内部冲突的三角。你需要找到一个方法,将它们重新‘编织’,形成一个新的、以你自身意志为主导的稳定结构。就像把三股不同材质、不同颜色的线,重新纺成一根全新的、更坚韧的绳子。”
她指向兽皮卷上“断弦契”图案周围那些复杂的符文和星象图:“‘断弦契’的核心,是‘切断’与‘隔绝’。但卷轴的末尾,有我师父留下的一些未完成的推演笔记。她认为,或许存在另一种可能——不是‘切断’,而是‘重连’;不是‘隔绝’,而是‘统御’。用一种更高级的‘契约’或‘共鸣’,来统合分散冲突的力量,达成新的平衡。她称之为……‘和弦’。”
“‘和弦’?”沈寻喃喃重复。
“对。但这只是一个理论推演,她没来得及验证,卷轴上的记载也残缺不全。”银阑的指尖划过那些模糊的字符,“我们现在知道的,仅仅是这个方向,以及……它可能需要某种‘外部的共鸣’或‘媒介’来引导。”
聂九罗沉默了许久,目光落在兽皮卷那些古老的线条上,又缓缓移到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里,金银红三色的印记微微发热。
“需要怎么做?”她最终问。
“我不知道具体的方法。”银阑坦诚,“但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来内视、尝试。同时,也需要更多的……‘认知’。关于‘伪龙’的本质,关于‘门’的残骸,关于地脉怨念的形成,关于聂家‘锁芯’的真正构造。这些知识,或许能帮你找到‘重连’与‘统御’的线索。”
她收起兽皮卷,看向屋外渐浓的夜色。“鸦寂谷能给你时间,也能提供一部分我师父留下的古籍和笔记。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林喜柔,或者其他对地脉能量敏感的存在,迟早会找到这里。我们必须在被找到之前,为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并且……找到那个可能的‘外部共鸣’。”
“外部共鸣……”聂九罗咀嚼着这个词,忽然抬起头,看向角落里安静坐着的沈珂,“沈珂的感知……算吗?”
银阑的目光也随之转向沈珂。沈珂似乎感应到了她们的注视,缓缓转过头来,空洞的眼睛里倒映着油灯的光芒,显得格外幽深。
“她的能力很特殊。”银阑缓缓道,“能直接‘听’到能量场中的‘情绪’和‘意图’,甚至能与某些深层意识产生模糊共鸣。在缚龙涧,她指出了哭泣的锁链。昨晚‘溯源’时,她的精神场也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她或许,确实能成为某种‘桥梁’或‘翻译’。但前提是,我们需要更深入地了解她的状况。”
她走到沈珂面前,蹲下身,银灰色的眼眸与沈珂空洞的目光平视。“沈珂,”她的声音放得很轻,“你能告诉我,你现在……能‘听’到什么吗?”
沈珂眨了眨眼,视线缓缓移动,掠过银阑,落在床榻上的聂九罗身上,又移向窗外黑暗的夜空。
“……谷口外面……有东西……在‘闻’。”她轻声说,声音飘忽,“很小心……很慢……像蛇在草里游……”
“还有呢?”银阑耐心地问。
“……远处……有水在‘哭’……很生气……比以前更生气……”沈珂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困惑,“还有……姐姐身体里……有三条‘河’……一条金色,一条红色,一条银色……它们……在打架……但有一条……很小的……‘线’……把它们连在一起……”
她说的,正是聂九罗体内混乱的力量格局!甚至连“锁芯”(金色)、“伪龙”核心(红色)、以及“影之匙”残留(银色)都大致对应!
银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根‘线’,在哪里?”她追问。
沈珂伸出手指,虚虚点向聂九罗心脏偏左的位置——正是“锁芯”印记与“伪龙”核心力量最先接触、融合最深的地方!
“那里……有……‘声音’。”沈珂的眼神变得更加迷茫,“很老……很悲伤……还有一点点……‘熟悉’……”
她说的是银阑师父残留在那部分“灵性根源”中的意念?!
银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就在这时——
“咚!”
谷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声响!
紧接着,是炎拓压低的示警呼哨!
银阑脸色一变,霍然起身!
“来了。”她银灰色的眼眸里寒光一闪,“比预想的快。”
她迅速看向沈寻和聂九罗:“待在屋里,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沈珂交给我。”
说完,她一把拉起沈珂,身影如电,闪出门外,反手将木门带上。
木屋内,油灯的火苗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沈寻的心脏狂跳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短刀,挡在聂九罗身前。
聂九罗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沈寻按住。“别动,你现在不能动!”沈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聂九罗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紧握刀柄的、指节发白的手,最终没有再坚持。她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体内,集中到沈珂所说的那根连接着三条混乱河流的、脆弱的“线”上。
外面,风声似乎紧了。
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能量爆裂的低鸣,以及……某种非人的、充满了贪婪和恶意的嘶鸣。
夜还很长。
而鸦寂谷的宁静,已被彻底打破。
那根维系着聂九罗意识清明的“线”,在体内体外的双重压力下,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无声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