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光……难闻……”他捂住鼻子,把小脸埋进被子里,身体因为强烈的排斥感而微微发抖,“……好多……吵吵的虫子……在飞……”
在他的感知里,那弥漫全城的诵经声和愿力,化作了无数嗡嗡作响、扰人心神的“虫子”。
【“蜃”气幻象场稳定性98%,精神诱导效力持续增强。】
【宿主精神抗性生效,免疫中度以下精神干涉。】
【分析结论:目标(法相)通过激发并操控“蜃”之残留本源,结合群体愿力,成功构筑大型持续性环境幻象。】
【破解建议:需中断能量源头(蜃之本源),或以更强能量场进行覆盖\/干扰。】
系统的分析冰冷而客观,但传递给萧景琰的,只有最本能的抗拒和破坏欲。
他讨厌这虚假的光,讨厌这难闻的气味,讨厌那吵得他睡不着觉的“虫子”!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死死地“盯”住了城北法坛上空,那金色光柱与光罩能量流转最核心、最“粘稠”的一点——那里正是“蜃”之本源被激发的位置!
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冲动在他心中积聚。
下一刻,他做了一件让旁边伺候的李公公魂飞魄散的事——他猛地从榻上跳起,光着脚丫,跑到窗边,抓起窗台上放着的一个用来镇纸的、毫不起眼的黑色铁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城北法坛的方向,狠狠地扔了过去!
“吵死了!破光!消失!消失……”
他带着哭腔,愤怒地大喊。
那铁印轻飘飘地飞出不远,便“哐当”一声落在院中的石板上,滚了几圈,一动不动。
这举动,在旁人看来,依旧是傻子的胡闹。
然而,就在铁印脱手而出的那一刹那,一道微不可察的、近乎无形的精神波动,如同精准投出的利箭,顺着萧景琰愤怒的“视线”,无视了物理距离,瞬间跨越半座城池,狠狠地撞入了万佛坛上空那能量流转的核心节点!
祭坛之上,正沉浸在“制造神迹”、接受万民跪拜的志得意满之中的法相大师,身形猛地一颤!
他手中锡杖发出的金色光柱,出现了一刹那极其细微的、几乎无人能察觉的波动和扭曲!
就连那笼罩全城的金色光罩,也似乎随之明暗闪烁了千分之一秒!
“嗯?!” 法相霍然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猛地射向凉王府的方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疑之色!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纯粹、带着绝对排斥意志的力量,蛮横地干扰了他对“蜃”气的操控!
虽然那力量还很微弱,未能真正破坏幻象,但其本质……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悸!
“怎么可能?那痴儿……”
法相心中掀起波澜,但面上迅速恢复平静,继续维持着法事。光罩很快恢复稳定,佛光依旧普照。
凉王府内,萧景琰发泄般地扔出铁印后,似乎耗尽了力气,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脸埋起来,不再理会外面的“佛光”和喧嚣。
李公公连忙上前将他抱起,心疼地安抚。
无人知晓,这痴儿看似徒劳的愤怒一击,已然在那完美的“神迹”之上,留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佛光耀全城,幻象惑众生。
但幻象终究是幻象。
当第一道裂痕出现时,距离其彻底崩碎,或许便不再遥远。
只是,看清这裂痕的,此刻唯有那高踞法坛的施法者,以及那个被污蔑为“孽障”、在黑暗中蜷缩着身体的痴傻王爷。
长夜漫漫,被佛光笼罩的凉州城,狂欢与压抑并存。
真正的较量,在这虚幻的光辉下,悄然进入了新的阶段。
那一夜的金色光罩,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了凉州城每一个见证者的心中。
直至次日黎明,光罩才如同它出现时那般突兀地缓缓消散,只留下满城经久不散的异香,以及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然而,沸腾的人心却并未随着光罩的消失而冷却,反而如同被点燃的干柴,愈烧愈旺。
天刚蒙蒙亮,无数百姓便如同朝圣般,自发地涌向了城北的万佛坛。
他们携老扶幼,面带狂热,手中捧着家中最珍贵的财物——积攒多年的银钱、祖传的玉佩、甚至仅仅是几个带着体温的铜板、一篮子新鲜的鸡蛋。
人流汇聚成汹涌的潮水,将法坛周围宽阔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
“佛祖显灵了!是真的佛祖显灵了!”
“快!快去给佛祖上香!捐功德!求佛祖保佑!”
“法相大师是活佛!是来救我们的!”
呼喊声、祈祷声、孩童的哭闹声、铜钱落入功德箱的叮当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喧嚣而狂热的洪流。
人们争先恐后地将手中的“心意”投入坛前那巨大的功德箱中,或是直接塞到维持秩序的僧侣手中,只为能更靠近那神圣的法坛一步,能多沾一丝佛光。
法相大师并未现身,但坛上有高僧代替他接受供奉,宣讲佛法。
每一句关于“因果”、“业障”、“慈悲度化”的开示,都引来下方信众如雷的附和与叩拜。
那笼罩全城的“佛光”,已然成为了法相法力无边的铁证,将他推上了神坛,威望达到了顶点。
而在这片狂热的信仰浪潮中,一股针对凉王府的暗流,也开始汹涌澎湃地扩散开来。
“大师说得对啊!若不是有深重孽障盘踞,引动灾厄,佛祖何须降下如此恢弘神迹来净化?”
“想想也是,那傻王爷一来,北疆就战事不断,胡人叩边,死了多少人?虽说最后天火退了胡兵,可谁知道那天火是不是孽障引来的灾祸,只是恰好落在了胡人头上?”
“没错!要不是有孽障,法相大师这样的活佛,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我们这苦寒之地做法事?定是为了镇压那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