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尚未穿透窗棂，汀兰轩内已浸着淡淡的暖意。帐幔轻垂，绣着鸾凤的锦缎被面下，两道身影依偎相叠，呼吸交织。季若白先一步从缱绻中醒来，身侧的苏菲菲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覆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眉宇间褪去了朝堂的威仪，只剩安然恬淡。威仪，只剩安然恬淡。
他望着她熟睡的容颜，昨夜的温存与悸动如潮水般漫上心头，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热，唇间似仍萦绕着她发间的兰香。不同于往日晨起时的几分倦意，今日的季若白精神格外饱满，脸颊不自觉泛起薄红，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清甜的羞怯。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环在她腰间的手，动作轻得似怕惊扰了枝头栖息的雀鸟，缓缓起身，掖了掖她被角，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寝殿。
轩外的晨光刚染亮檐角，侍从们已候在廊下，见他出来，正要见礼，季若白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吩咐：“备好温水送到外间，莫要喧哗，殿下还在歇息。”
待侍从应声退下，他转身走进了轩内的小茶房——往日皆是他为苏菲菲备下安神晚茶，今日他想亲手沏一壶晨茶，让她睁眼便能尝到这份熨帖的暖意。
茶柜里整齐码放着各式名茶，季若白熟门熟路地取出苏菲菲偏爱的碧螺春，茶芽细嫩，白毫隐现。他先用温水细细润过茶叶，待芽叶舒展些许，再提起铜壶，将刚烧开的热水缓缓注入青瓷盖碗中。沸水冲过茶叶，碧色的叶芽在水中沉沉浮浮，一缕清冽的茶香渐渐弥漫开来，混着晨起的微凉，愈发沁人心脾。
他小心翼翼地将茶水斟入小巧的青瓷茶杯，放在描金托盘上，正欲端回寝殿，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着熟悉的打趣声：“若白兄，今日倒是起得早啊！”
季若白回身，只见顾宴之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笑意盈盈地走进来，目光先是落在他手中的茶盘上，又掠过他泛红的耳尖，眼底的打趣藏都藏不住，凑近了低声道：“看你这精神头，可不像是昨夜歇得晚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好事，让你这般神采奕奕？”
被他一语点破心事，季若白的脸颊瞬间红透，端着茶盘的手微微一顿，动作都有些不自然，嗫嚅着反驳：“宴之兄别瞎说，我只是……只是想着殿下今日要处理政务，提前备好晨茶罢了。”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却不自觉地闪躲，不敢与顾宴之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对视，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顾宴之见状，笑得愈发开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我不瞎说。”说着，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打开盒盖，里面整齐码放着几样精致的晨膳：晶莹剔透的燕窝羹、软糯香甜的红枣桂圆糕，还有两碟爽口的小菜。“你看，我特意给你和殿下做了晨膳，这红枣桂圆糕是特意加的，补气血的，你可得多吃些。”他特意指了指那盘红枣桂圆糕，语气里的打趣意味更浓了。
季若白正想再说些什么掩饰羞涩，寝殿内忽然传来苏菲菲轻柔的声音：“外面在聊什么，这么热闹？”两人闻言，立刻收了话头，季若白端着茶盘快步走进寝殿，顾宴之也跟着一同进去。
苏菲菲刚坐起身，墨色的发丝微微凌乱地散落在肩头，衬得她眉眼愈发温婉动人。季若白连忙将晨茶递到她面前，声音轻柔：“殿下，刚沏好的碧螺春，您尝尝。”苏菲菲接过茶杯，浅酌一口，清冽的茶香混着暖意滑入喉间。她抬眼，目光先是扫过季若白泛红的脸颊，又落在顾宴之嘴角未散的笑意上，瞬间明白了几分，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对季若白说：“今日的茶，比往日更香甜些。”
季若白闻言，脸颊红得更甚，低着头轻声道：“殿下喜欢便好。”顾宴之在一旁忍不住插话：“殿下，这晨茶是若白兄亲自沏的，他今日起得格外早，精神头也好得很呢！”
苏菲菲放下茶杯，伸手轻轻拂过季若白的发顶，指尖带着温柔的触感：“看来昨夜若白歇得很好。”季若白抬头，恰好撞进她盛满柔情的眼眸，心中一暖，羞涩之余更多了几分欢喜，轻轻点了点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随后，三人一同在寝殿内用餐。顾宴之拿起筷子，不停地给季若白夹菜，嘴里还念叨着：“若白兄，多吃点，这红枣桂圆糕对你好，可别不好意思。”季若白被他说得有些无措，却还是顺从地一一吃下，偶尔抬眼看向苏菲菲，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满是无需言说的柔情。
苏菲菲瞧着顾宴之这股子打趣的劲儿，又瞧了瞧季若白羞涩含笑的神情，心中满是暖意，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放下汤匙，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宴之：“宴之这般上心给若白补身子，莫不是嫌弃我往日对你不够用心，觉得我没‘努力’让你也这般精神？”
这话一出，季若白手里的筷子猛地一顿，脸颊瞬间红透，连忙低下头，只敢用余光偷偷瞄着两人，连耳根都红了。顾宴之先是一愣，随即梗着脖子，胸脯一挺，语气里满是不服气：“殿下这话说的，什么叫没努力？若殿下愿意，今晚我便试试！到时候殿下可别招架不住，反过来向我求饶才好！”
他嘴上说得硬气，耳根却悄悄泛红，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可话已出口，又不愿落了下风，只能强装镇定地迎上苏菲菲的目光。苏菲菲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性子，倒是愈发大胆了。也罢，今晚便如你所愿，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能让我求饶。”
顾宴之被她点得脸颊一热，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等着瞧便是！今晚我定让殿下知道，我可不比若白兄差！”说着，还特意夹了一大块红枣桂圆糕塞进嘴里，仿佛这样能掩饰自己的羞涩与紧张。
季若白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这般直白又鲜活的对话，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却也忍不住偷偷勾起了唇角。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目光落在苏菲菲带着笑意的脸上，眼底满是温柔——东宫的日子，正因有了这样鲜活的互动，有了这些真心相待的人，才愈发温暖有趣，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苏菲菲看着顾宴之嘴硬心软的模样，又瞧了瞧季若白羞涩含笑的神情，心中暖意融融。她拿起汤匙，给顾宴之也夹了一块糕点：“行了，别嘴硬了，先多吃点垫垫，不然今晚可没力气‘让我求饶’。”
顾宴之接过糕点，狠狠咬了一口，嘴里嘟囔着：“殿下放心，我肯定有力气！”寝殿内的笑声此起彼伏，伴着清晨渐渐升高的阳光与淡淡的茶香，满是温馨与欢喜，将一夜的缱绻延续成了朝暮的温情。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东宫的廊檐，洒在厨房外的青石板上，泛着淡淡的金光，将整个庭院都染成了暖融融的色调。顾宴之借着“查看明日食材”的由头，悄悄溜进了厨房，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食盒的小侍从，少年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连脚步都比平日里轻快了些。
他先是翻出了太医院之前送来的滋补食材清单，指尖在泛黄的宣纸上细细划过，嘴里念念有词：“当归、黄芪太温补，怕是容易上火，不合适……莲子、百合又太清淡，衬不出我的心意……”正琢磨着，忽然想起之前给谢景渊做安胎膳时，太医说过“枸杞、山药搭配鸡肉，既滋补又不燥，还能养神益气”，眼睛瞬间一亮，立刻吩咐侍从：“快，把后院刚杀的新鲜土鸡取来，再拿些上好的枸杞、山药，还有几颗去核的红枣！”
侍从连忙应声去准备，顾宴之则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亲自清洗食材。他平日里做点心、做菜肴都驾轻就熟，手法娴熟得很，可今日不一样，一想到晚上要兑现“让殿下求饶”的豪言壮语，手就忍不住微微发颤，连洗山药时都差点削到手指，指尖被山药的黏液弄得黏糊糊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哟，宴之兄今日怎么亲自下厨了？莫不是又要给哪位夫郎做滋补膳？”一个温润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顾宴之抬头一看，只见沈情辞提着一幅刚画好的画轴，站在门口，衣袂飘飘，眼底满是打趣的笑意。
顾宴之的手猛地一顿，脸颊瞬间红了大半，像是被人戳破了心底的小秘密，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我就是琢磨着明日给谢夫郎换道新的安胎膳，提前试试手！”说着，还特意把案上的鸡肉、山药往身后藏了藏，生怕被沈情辞看出端倪，那模样活像个被抓包的孩子。
沈情辞笑着走进厨房，目光扫过案上的食材，又瞧了瞧顾宴之泛红的耳根和略显慌乱的眼神，慢悠悠地说：“哦？给谢夫郎试膳？可这枸杞山药鸡，分明是补气血、养精神的佳品，谢夫郎的安胎膳里，可不用这么厚重的食材。再说了，你这紧张得手心冒汗的模样，可不像是试膳这么简单啊。”
顾宴之被他一语戳破心思，脸颊红得更厉害了，梗着脖子反驳：“我哪有紧张！就是……就是想换个口味罢了！”可话音刚落，耳根就红得几乎要滴血，手里的菜刀都差点拿不稳，险些落在地上。
沈情辞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温润悦耳：“行了，我不打趣你了。早上在汀兰轩，我可都听见了，你说今晚要让殿下求饶呢。”他走到顾宴之身边，指了指案上的鸡肉，眼底带着善意的笑意，“这食材选得倒是不错，就是火候得掌握好，煮太久肉质会柴，煮太短又不入味，浪费了好食材。”
顾宴之闻言，眼睛一亮，连忙放下菜刀，拉着沈情辞的衣袖追问：“真的？那你快说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刚才的羞涩与嘴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道鸡做好，为晚上的“较量”做足准备，那模样认真又急切。
沈情辞笑着一一告知，从鸡肉的焯水去血沫，到山药的切块大小，再到火候的把控——先用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慢炖一个时辰，最后十分钟加入枸杞和红枣，这样既能保证鸡肉的鲜嫩，又能让滋补的药效充分融入汤中。顾宴之听得格外认真，还特意让侍从拿纸笔来，把要点一一记下来，生怕遗漏了什么。
待沈情辞说完，顾宴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模样有多急切，脸颊又是一红，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谢了啊，情辞兄。等我做好了，分你一碗尝尝！”
沈情辞笑着点头：“好啊，我倒要尝尝，能让你这般上心的菜，究竟是什么味道。对了，可别光顾着做菜，晚上要是真没力气，可就闹笑话了。”说完，便提着画轴，笑着走出了厨房，留下顾宴之在原地红着脸嘟囔：“才不会呢，我肯定有力气！”
顾宴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重新拿起菜刀，按照沈情辞说的方法仔细处理食材。鸡肉焯水时，他盯着锅子不敢分心；炖鸡时，他守在灶台边，时不时调整火候，鼻尖萦绕着渐渐浓郁的肉香与药香，心中的紧张与期待也愈发强烈——今晚，他一定要让殿下刮目相看！
厨房内的火光跳跃，映着少年认真的侧脸，空气中弥漫着食材的鲜香，将这份隐秘的期待，悄悄融入了东宫的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