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章 纵火烧粮
汉水之上·夤夜。
寒风如刀,割裂着沉沉夜幕。汉水在黑暗中奔流,涛声呜咽,掩盖着无数潜藏的杀机。
三十艘会宁粮船,在安和达心腹悍将秃发乌孤的亲自押送下,并非如想象中那般松懈。船队呈严密的三段式行进:前哨四艘快船,配备强弩手与了望哨,如同警惕的鹰隼,扫视着黑黢黢的江面;中军二十艘满载粮秣军械的大船,两两以粗大铁索相连,船体外侧悬挂浸湿的毛毡,甲板上巡弋的士兵盔甲俱全,刀不离手;后军六艘战船压阵,船头床弩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寒光。
安和达用兵,向以稳健狠辣着称。
他深知襄阳已成困兽,成务观绝非束手待毙之辈。这趟粮秣,关系围城大局,岂容有失?
下游,芦苇荡深处。成务观一身玄色劲装,伏于冰冷潮湿的岸边,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锁定上游缓缓逼近的灯火长龙。他身边,数十条精心扎制的竹筏半浸水中,筏上堆满淋透火油的枯枝败草,覆以湿泥伪装。飞虎军死士伏于筏后,口衔短刃,气息与寒风融为一体,只有眼中跳动着决死的火焰。
“前哨快船,距我三里!”
“中军铁索连舟,戒备森严!”
“后军战船,床弩上弦!”
斥候的低报声,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头。这阵势,远非寻常粮船可比!安和达早有防备!
成务观面沉如水,眼中寒芒却更盛。他缓缓抬手,做了个极其复杂的手势。身后黑暗中,无声地分出两股人马,如同鬼魅般沿着河岸向上游潜行。
“点火!放头筏!” 成务观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斩钉截铁!
命令下达,却非一拥而上!只有区区三条竹筏被猛地推入激流,火把瞬间点燃!三条火龙骤然腾起,在漆黑江面上划出刺目的轨迹,顺流直扑会宁船队!目标,正是那看似最薄弱的前哨快船!
“敌袭!火筏!正前方!” 会宁前哨船上的了望哨嘶声厉吼,警锣瞬间炸响!
秃发乌孤立于中军主舰船头,冷笑一声:“果然来了!雕虫小技!前哨听令:床弩瞄准火筏!给老子射沉它!其余各船,稳住阵脚,提防两翼!”
“嘣!嘣!嘣!”前哨快船上的床弩发出怒吼,粗大的火箭撕裂夜幕,狠狠扎向冲来的火筏!一支火箭正中当先一条火筏,“轰”地炸开一团更大的火球!竹筏瞬间解体燃烧!另外两条火筏也被箭雨笼罩,虽未被直接射沉,但火势被强劲的江风和水浪压制,速度骤减,威胁大减!
“哈哈!南蛮技穷矣!” 秃发乌孤放声大笑,会宁士兵也发出嘲弄的呼喝,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些许。
就在此刻!
“咻咻咻——!”
凄厉尖锐的破空声,如同鬼哭,骤然从两岸茂密的芦苇荡和乱石滩中爆发!不是火箭,而是密如飞蝗的毒箭!箭头在微弱火光下泛着幽蓝的死亡光泽!
“噗嗤!噗嗤!啊——!”
惨叫声瞬间压过了涛声!前哨快船和靠近岸边的大船上,猝不及防的会宁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纷纷栽倒!
那幽蓝的箭头见血封喉,中箭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面色青黑,气绝身亡!正是飞虎军淬炼的“影月谷”毒箭!
“卑鄙!有埋伏!举盾!举盾!” 秃发乌孤的笑声戛然而止,惊怒交加!阵型瞬间出现混乱!
“就是现在!放!”
成务观眼中厉芒暴涨,猛地挥手!
早已潜伏至上游的飞虎军敢死队,如同下山的猛虎,将数十条伪装得更好的火筏猛地推入江心!
这一次,火筏不再分散,而是借着上游更湍急的水流,如同一条条潜伏已久的毒龙,分成数股,避开前哨,直插因躲避毒箭而略显散乱的中军铁索连舟缝隙!筏上死士点燃引火物后,毫不犹豫地跃入刺骨的江水!
“轰轰轰轰——!”
烈焰冲天而起!这一次的火势比之前猛烈十倍!浇透的火油粘附在船体湿毡上,依旧猛烈燃烧!铁索连舟本是防撞,此刻却成了致命的枷锁!
一条船着火,火势顺着铁索和相连的船体疯狂蔓延!数艘大船瞬间陷入火海!船上士兵惊慌失措,砍铁索的砍铁索,跳水的跳水,乱成一团!
“稳住!后军!床弩压制两岸!快救火!”
秃发乌孤嘶声咆哮。
后军战船的床弩终于调转方向,巨大的弩矢呼啸着射向两岸芦苇荡,压制毒箭。然而,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
几条燃烧的火筏在敢死队员临跳水前的拼死操控下,竟悍不畏死地撞向了后军战船中体型最大、明显是指挥舰的那艘!
“轰隆——!”
剧烈的碰撞!燃烧的巨木狠狠撞在船体水线附近!火焰瞬间舔舐上船帆!更要命的是,一条火筏上竟堆满了从襄阳军械库里缴获的会宁火药桶!在烈焰的炙烤下——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一团巨大的火球混合着破碎的船体、人体和江水,腾空而起!秃发乌孤所在的指挥舰被炸开一个恐怖的巨洞,半边船体塌陷,火焰吞噬了一切!
汉水江面,彻底化作修罗炼狱!前哨快船在毒箭与混乱中挣扎;中军粮船烈焰熊熊,浓烟蔽月;后军旗舰爆炸沉没,余船肝胆俱裂!哭喊声、爆炸声、燃烧的噼啪声、落水者的扑腾声,交织成地狱的乐章!
火光映红天际,也映红了岸边成务观冷硬如铁的脸庞。他望着江中自己一手造就的毁灭景象,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一名斥候从烟尘中冲出,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战后的嘶哑与亢奋:
“报府尊!确认秃发乌孤座舰被炸沉!敌三十艘粮船,前哨损其半,中军焚毁过半,后军旗舰沉没,余船溃散!敌军损失不可计数!”
寒风卷着焦糊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成务观缓缓转身,面对身后黑暗中沉默伫立、甲胄与兵刃上犹带血火的飞虎军将士,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江风的呼啸与远处的哀嚎,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士兵的灵魂深处:
“此乃初啼!飞虎军,今日饮血!来日,当啖安和达之肉!”
消息传至会宁大营。帅帐内,烛火通明。
安和达并未暴跳如雷。他端坐帅椅,手指缓缓摩挲着冰冷的刀柄,听着败将的哭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这时,钱静波被辛破宁射死,军粮被反夺的消息传了过来。
烛火将安和达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在挂满地图的帐壁上。他没有暴怒,没有咆哮,只是静静地坐在虎皮帅椅上,手指缓慢地、一下下地敲击着冰冷的铁制扶手。
军粮被烧,襄阳援军已到。自己只有一月之粮!
“给我分兵,截住辛破宁和刘整!”
安和达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