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墨剑鸣!你是想让幽篁阁最后这点血脉也葬送干净吗?”
墨松涛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尖利,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恐惧,“阁主夫人已死!我们最后的依仗都没了!宗天行巴不得我们冲出去送死!你想让所有人都给阁主夫人陪葬吗?”
“墨松涛!你贪生怕死!”
墨剑鸣怒目圆睁,重剑指向墨松涛。
“阁主和夫人尸骨未寒,你竟敢说出这等话来!我西院弟子,没有孬种!”
“莽夫!匹夫之勇!”
墨松涛毫不示弱,厉声反驳,“保存实力,伺机而动,为幽篁阁留点火种,才是对阁主和夫人最大的忠诚!而不是带着所有人去送死!”
“伺机?等我们都老死在这铁壳子里吗?” 墨剑鸣怒吼。
“总比现在冲出去被射成刺猬强!” 墨松涛寸步不让。
“够了!”
一直沉默的墨寒天猛地一声低吼,如同重锤砸落,暂时压下了争吵。
他看向依旧蜷缩在地、被墨渊博“搀扶”着、眼神空洞绝望的墨无痕,沉痛道:“少阁主…当务之急,是…是处理阁主夫人的后事…以及…幽篁阁的未来…”
“未来?”
墨笙歌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墨寒天,你还看不清吗?幽篁阁…已经没有未来了!宗天行连阁主和夫人都敢逼死,岂会放过我们?等死?还是各自逃命,各安天命吧!”
他说着,竟直接转身,对着南院弟子一挥手,“南院弟子,随我走!收拾东西!”
“墨笙歌!你敢临阵脱逃?!”
墨剑鸣暴怒,重剑嗡鸣,就要出手阻拦!
“拦住他!”
墨笙歌厉喝一声,身后几名弟子立刻举起淬毒的连弩对准墨剑鸣!同时,他袖中滑出几枚黑漆漆、冒着绿烟的圆球!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东西两院弟子也下意识地拔出兵刃,互相戒备!
原本同仇敌忾的幽篁阁,在阁主夫妇死讯的冲击和墨无痕崩溃的刺激下,压抑了十数天的矛盾彻底爆发!主殿之内,杀机四溢,眼看就要同室操戈!
“都…给…我…住…手…!”
一个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恨意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墨无痕在墨渊博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额角的鲜血已经凝固,混合着泪痕和尘土,显得狼狈不堪。但那双从金色面具眼孔中露出的眼睛,却不再有泪,只剩下一种被仇恨彻底冻结的、毫无生气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死寂与疯狂。
他缓缓扫视着剑拔弩张的众人,目光在墨松涛的恐惧、墨剑鸣的愤怒、墨笙歌的阴冷、墨寒天的沉痛以及墨渊博那看似悲痛实则闪烁的眼神上一一掠过。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墨无痕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谁…敢言降…谁…敢言逃…便是…我墨无痕…不共戴天之敌…”
他猛地推开墨渊博,身体虽然虚弱,却挺得笔直,如同风中残烛,却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他缓缓举起那个染血的沉香木匣,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
“幽篁阁规!临阵脱逃、动摇军心者——死!离心离德、同门相残者——死!今日起…再有敢言退者…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如同来自地狱的判词,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暂时维系起了稳定。
镇西军帅府,另一间同样森严的审讯室。
宗天行负手而立,紫金面具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他面前,跪着一名湿婆梵音教的红衣人俘虏,琵琶骨同样被钢钩穿透,身上伤痕累累,眼神涣散,显然已经过严酷的审讯。
“说,龙玉婵潜入碧波门,窃取‘法华梵唱’,所图为何?”
宗天行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直透灵魂的压迫感。
红衣人身体剧烈颤抖,口齿不清地求饶:
“大人…饶命…我说…圣女…龙玉婵…她…她是为了融合…”
“融合什么?” 宗天行追问。
“融…融合…太祖所传…神功!”
红衣人似乎用尽了力气,断断续续道。
“那…那神功符号…虽强…却…却需…佛门至高…《楞严经》…心法调和…方能…真正…圆融…大成…否则…必遭…反噬…走火…入魔…圣女…想以…法华梵唱…替代…楞严经…以求…天下无敌…”
宗天行眼中精光一闪!
太祖神功需《楞严经》调和?龙玉婵竟是想以“法华梵唱”强行融合?难怪她如此执着于碧波门绝学!这其中的凶险…他心念电转,继续问道:
“湿婆梵音教与她,到底是何关系?她所求仅是神功?”
“教…教中…视她为…圣女…实则是…互相利用…”
红衣人喘息着,“她借…教派之力…寻玉玺…宝藏…教派…则想…借她…龙氏血脉…染指…大夏…”
宗天行得到了关键信息,不再多问。
他挥了挥手:“带下去,给他治伤,看好。”
秘勤司的人将瘫软的红衣人拖走。
宗天行沉默片刻,对侍立一旁的赵武道:
“将墨铁梅、龙玉婵夫妇的楠木棺椁,派一队精干军士,护送至铁云山幽篁阁山门之外。”
他顿了顿,补充道,“态度,要恭敬。”
赵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立刻躬身:“遵命!”
铁云山,幽篁阁。
沉重的墨色大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十名身着铁壁军制式甲胄的军士肃立,神情肃穆。他们身后,是两辆覆盖着白布的马车,车上赫然摆放着两副厚重、散发着淡淡楠木清香的棺椁!
“奉天枢院宗院主之命,护送贵阁墨阁主、墨夫人灵柩归府。院主有言,人死灯灭,恩怨暂消,请节哀。”
为首的军官声音洪亮,不卑不亢。
消息如同惊雷,瞬间传遍整个幽篁阁!
墨无痕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大门内侧。
当他隔着门缝,看到那两副刺目的棺椁时,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他身体一晃,若非被身边弟子扶住,几乎当场栽倒。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恨意,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冰冷的悲恸所淹没。
“爹!娘!”
他发出一声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泪水决堤般涌出。他猛地推开搀扶的弟子,踉跄着就要冲出去。
“少阁主且慢!”
墨渊博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种沉痛和警惕。他一把拉住墨无痕的胳膊,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外的军士和棺椁,低声道:
“小心有诈!宗天行诡计多端,焉知不是诱我们出去?”
墨无痕身体一僵,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棺椁,又看看墨渊博,巨大的悲痛与猜疑在他心中疯狂撕扯。
最终,在墨剑鸣、墨寒天的护卫下,幽篁府派出一队精锐弟子,万分警惕地接过了棺椁。两副沉重的楠木棺椁被小心翼翼地抬入府内,放置在早已简单布置好的灵堂之中。
当棺盖被缓缓掀开,露出墨铁梅和龙玉婵经过整理、却依旧掩盖不住死亡气息的遗容时,整个幽篁府,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撕心裂肺的悲恸之中!
“阁主!夫人啊——!”
“爹!娘——!”
悲声震天,直冲云霄!压抑了许久的恐惧、绝望、愤怒,以及对逝者的无尽哀思,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弟子们跪倒一片,哭声震动了冰冷的钢铁堡垒。墨无痕扑倒在棺椁旁,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泣不成声,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哭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