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弃想站起身。
忽然,左腿钻心剧痛。
伸手一摸,湿漉漉黏糊糊,我去,伤口又绽开了。
刚才最后一次跃起,不仅用到手,还用到伤腿。
他摸索杜枭腰囊,果然找到一只药瓶,打开瓶塞,飘出金创药刺鼻气味。
他将整瓶药粉全部洒在伤口上,剧烈刺痛直冲颅顶,痛的龇牙咧嘴不住呻吟:“嚯……嚯嚯……嚯嚯嚯……”
等疼痛稍稍减轻,他割下一只袖管,紧紧缠住伤口。
他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匍匐爬到门口,靠墙有一只放药材的竹货架。
他将竹货架掀倒在地,挥动玄晶匕首,唰唰唰、唰唰唰,三五下削出一个“丁”字形,给自己做了副拐杖。
无弃拄着拐,小心翼翼拽开门。
吱——
探头往外张望。
门外两侧高屋,中间一条窄巷,约莫数十步长,光线昏暗空空荡荡,巷口影影倬倬,隐约有人走动。
他赶忙把头缩回来。
硬闯肯定不行。
以自己现在的熊样,万一惊动杜鹤,一招都撑不过去。
可待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唉,要不召小黑出来吧。
其实,无弃不太情愿。
虽然小黑上次救了自己,但样子懒懒散散,明显元神还未完全恢复,对付凡种绑匪还马马虎虎,对付修士根本没戏。
他弯下腰,准备拔出匕首,哟嗬,左腿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包扎伤口的袖管湿漉漉。
正好,省的割一刀。
他伸出左掌,在扎带外面蹭了两下,沾上鲜血。
口中默念咒语:“六合虚——”
“等一下!”镜中人忽然发声。
“干嘛?”
“用不着小崽子,你还有更好的帮手。”
“谁啊?”
“就在你身后。”
……
吱——
炼丹房门打开。
无弃拄着竹拐,一瘸一拐走出门。
他走的肆无忌惮,完全没有轻点的意思,咚、踏,咚、踏,咚、踏,一下拐,一下脚,声音清晰响亮,在窄巷中来回激荡。
巷口一左一右探出两只脑袋。
没有任何反应。
既没有喊叫,也没有冲过来,安安静静站在巷口,看着无弃大摇大摆走过去。
咚、踏,咚、踏,咚、踏。
他们之所以视若无睹,因为,无弃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杜枭斜提明晃晃长剑,紧跟无弃身后,相距仅两步之遥,从远处看,就像押送一模一样。
杜枭当然不是活人。
他现在是无弃的尸奴,镜中人认为,他身为修士,即便死了,打起架肯定比小黑强的多。
咚、踏,咚、踏,咚、踏。
……
一人一尸,不慌不忙走向巷口。
巷口守的二人,身穿仆役衣服,但外穿褐色皮甲,腰悬弯刀,斜背短弩。
远远朝杜枭打招呼:“杜二公子。”
杜枭面无表情没有回应(废话)。
对方并未起疑。
杜枭对下人一直摆张死人脸,现在名副其实而已。
无弃轻而易举从二人身边走过。
当杜枭经过时。
两名仆役唰的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杜二公子,你受伤啦,怎么浑身都是血啊?”
忽然,他们发现更惊悚的事。
杜枭下巴黑咕隆咚有个洞,还在吧嗒吧嗒滴血。
“你……你……”
二人同时愣住。
无弃趁机起心动念。
杜枭咻的一剑挥出,麻利将左边仆役脑袋砍下,咣当落地,骨碌碌滚出很远,身子一边喷血,一边软软倒下。
右边仆役吓的“啊”一声,转身撒腿就逃。
杜枭噌噌两个起落,眨眼间追到身后,只见寒光一闪,第二颗人头落地,鲜血溅出满墙都是。
无弃有些惊讶。
他跟杜枭交手不止一次,从没见身手如此迅捷,比生前至少快一倍还多。
镜中人发声:“这没啥奇怪的。死者变成尸奴,能力会大幅加强,本就比生前厉害的多。”
“杜枭修为大约是二重天明觉境初阶,变成尸奴可以提升一个境界,相当于三重天窥玄境初阶。”
提升一个境界,实力增强数倍,确实提升很多。
无弃暗暗点头。
“哈,你现在终于知道‘役尸术’的厉害啦。”
镜中人不无得意。
无弃忽然好奇:“假如有人找到九重天修士尸体,把它变成尸奴,岂不是天下无敌?”
“异想天开!”
镜中人冷冷道:“第一,放眼天下,修为到达九重天的仅有一人(哼,就是本尊)。”
“第二,只有九重天灵识才能操控九重天尸奴,也就是说,操控者自己必须是九重天。”
无弃吐吐舌头:“算了,那还是别想了。”
镜中人心里倒是另有盘算。
你跟本尊共享灵识,倘若真有九重天尸体,也不是不行,转念又一想,本尊尸体早在焚元鼎中化为飞灰,还找个毛啊?
……
无弃站在巷口,环顾四周。
自己仿佛身处迷宫之中。
满眼都是飞檐高屋,比正常屋子高一倍,相当于两层楼,青灰砖石覆满黑苔,黑漆麻乌像铁板一样。
高屋与高屋之间距离很窄,刚够两人并行,曲曲折折回音响亮,在黑夜格外刺耳,令人忐忑不安,好像背后无数眼睛盯着自己。
无弃瞅瞅左边,又瞅瞅右边,感觉两边差不多。
该往哪儿走?
“往左。”镜中人发声。
“你怎么知道?”
“笨蛋,你被抬进来时,最后一次是右拐,出去当然要反过来。”
无弃难以置信:“我去,你记得这么清楚?”
“哼,本尊记性岂是尔等凡夫俗子可比!这一路,你只管听本尊的,保管可以出去。”
“厉害。”
无弃这次没说反话,真心佩服。
其实,镜中人进来时暗暗记路,编成两句口诀“左左右右右,左右左左右。”特别方便记忆。
当然,镜中人是不会承认的。
无弃按照指示,带着尸奴往前走……
他们到达第四个巷口,经过一处回廊。
“往左走。”
无弃正要走出巷口。
忽然,从回廊深处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
他赶忙退回来,躲在墙后伸头窥探。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近。
借助熹微月光,隐约看见两个人。
一个是杜鹤,另一个身材颀长,披着黑色斗篷,头戴兜帽,脸部阴暗不清。
二人走到回廊出口,驻足而立。
杜鹤拱手:“公子回屋休息吧,杜某等二弟办完事,一起回吴钩坊,改日再来拜会。”
另外那人好奇问:“……某听说二公子借用炼妖房,不知何事啊?”
我去!我去!
无弃忽然一阵眩晕,热血上涌,头皮发麻,心怦怦怦怦疯狂乱跳,胸口像被千斤巨石压住,完全喘不上气来。
因为,说话的——
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