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晤结束,师父范九通带着莫胜男准备与流响观众人,一道坐船回去。
无弃哀求师父带上自己。
与墨天枢同住一家客栈,简直咸鱼躺在猫嘴边,太他妈危险,万一哪句话说漏嘴,真就完蛋啦。
范九通没表态,让无弃躺在床上,拆开扎布看了看。
神色有些吃惊:“你用了什么药,好的这么快啊?”
无弃脸一红,没好意思说。
莫胜男替他答道:“安贞堂林堂主自制的‘大崩续命丹’。”
范九通恍然大悟:“难怪,林青主曾是总坛勤事院,医药司掌司真人,修为比为师还高一重呢,医术高超。”
“‘大崩续命丹’乃止血圣药,居然舍得给你用,真难得啊。”
无弃不以为然:“切,哪里是他舍得啊,明明花娘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
本以为师父会大骂奸商,没想到居然点点头。
“‘大崩续命丹’炼制材料难得,极难配置,收一千两银子不多。”
“为师瞧你伤口结痂奇快,应该还用了‘青莲生肌膏’,买一赠一,一千两绝对血赚不亏。”
莫胜男好奇道:“林青主在总坛已经升到掌司真人,怎么会还俗回家当大夫啊?”
“他啊……”
范九通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帮无弃重新包扎好,拍拍袍子上的碎屑,站起身。
“你在这儿好好休息,为师回去啦。”
“师父,您不是说我伤口愈合不错嘛,带我回去呗。”
“虽然没大碍,但还是少动为宜,万一伤口挣开,‘青莲生肌膏’就白费啦,再住两天吧,等痂结硬一点再说。”
无弃一把抱住师父胳膊,眼眶湿润饱含真诚:“徒弟实在舍不得师父啊。”
范九通眉头一皱:“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果然知徒莫若师。
“我……”
“为师警告你啊,千万别乱来,这里是风眠,你要是犯事,为师可保不了你。”
无弃气的撇撇嘴。
切,好像在鱼梁,你就能保我似的。
范九通冲花娘拱拱手:“臭小子还要麻烦姑娘照顾几日,饭钱、房钱、药钱,多少花销你先记账,走时最后一起算。”
花娘连忙蹲身回礼,摆手笑道:“师父您这话太见外啦,奴家性命都是苍公子救的,真要算的话,该是奴家欠他的才对。”
她转头问无弃:“师父要走啦,我扶你下楼送送吧。”
无弃正在气头上:“我腿疼,下不了床!”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范九通尴尬摆摆手:“算了吧,老朽何德何能,哪敢烦劳苍少侠大驾啊。”
……
黄昏时分,墨天枢托花娘带话,邀请无弃一起吃晚饭。
无弃哪里敢去,借口不舒服吃不下,躲在房间不出门。
直到过了酉时,窗外漆黑一片。
无弃悄悄打开门,竖起耳朵,倾听楼下动静。
听了许久。
二楼没有声音,墨天枢和手下似乎已回屋休息。之前在船上时,他们就非常自律,哪怕大白天,除了吃饭、散步几乎不出船舱。
无弃大着胆子,蹑手蹑脚走下楼梯,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
他装的太像,把花娘都骗过去,真的没送晚饭,打算晚一点给他做夜宵,肚子早饿的叽里咕噜,前胸贴后背。
他刚下到一楼,迎面遇见蓉妈。
老太婆匆匆走过来,扔给他一封信。
信封上啥都没写,空空荡荡。
无弃一边打开信封,一边问:“谁送来的?”
“鬼知道哪来的野小子!”
蓉妈白了一眼,夹枪带棒指桑骂槐。
自从上次花娘不小心扑倒在自己身上,蓉妈态度就彻底变样,冷冰冰爱答不理,像极了宝贝女儿受小痞子勾搭。
“送信的人呢?”
“当然走了,不走还想我留他吃饭啊?切!”
蓉妈呛了句,转身离开。
无弃打开信,字迹潦草歪歪扭扭——
“苍老弟,今晚戌初,鲜脍舫一聚,不见不散,愚兄蒙饼敬上。”
他脑子顿时浮现出那个三百多斤胖子。
蒙饼是风眠鸦首侄子,在吴钩坊一直受欺负,自己上次从杜枭手里救下他,他当时就表示请客吃饭,果然守信用。
无弃赶忙奔到蓉妈前面,嬉皮笑脸:“跟您打听个事,鲜脍舫在哪儿?”
“出门右拐!”
“有多远啊?”
蓉妈就像听不见,一头钻进厨房。
无弃虽然脸皮不算薄,但也架不住被人反复踩。
算了,反正孟浪湾繁华地段也就二三里,大不了走到底呗。
无弃踮起脚尖往外走,刻意躲在竹丛阴影里,千万不能让花娘看见,否则绝不会让自己出门。
无弃像个小贼,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快速打开门。
吱——
我去。
墨天枢两名护卫,恰好蹲在门口,面对面手拿犀角酒壶,你一口我一口轮流喝,地上摊开一张油纸,堆着油炸花生米。
无弃顿时来了底气。
这两个家伙偷偷摸摸躲在门外喝酒,肯定怕主子看见。
无弃昂首挺胸,从二人身边走过。
“喂,小子!”一名护卫招呼。
“干嘛?”
“艳福不浅啊,到哪儿都一群女的围着。”
无弃翘起嘴角:“切,这算啥,小爷以前在煌月老家,出名花心萝卜,身边姑娘几十个呢。”
“哟嗬,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对方一脸坏笑:“老板娘长得真不赖,配你岁数太大,配大爷我刚刚合适,哈哈,哈哈哈。”
无弃翻个白眼:“小爷我就喜欢年纪大的,你管得着吗。”
“大爷好心提醒你一句,俗话说得好,‘老阴少阳,命不久长’。”
“没错,当心被吸成人干!哈哈,哈哈哈。”
忽然,一大盆水从墙内泼出。
白白亮亮,哗的从天而降。
无弃听见声响不对,赶紧闪身躲过,两名护卫倒了霉,不仅人被浇个落汤鸡,花生米也泡了汤。
护卫湿淋嗒滴,气的破口大骂:“这他妈谁啊?”
“大晚上不睡觉,乱嚼什么蛆!”一个老女人隔墙厉声呵斥。
原来是蓉妈。
“大爷聊天关你屁事啊。”
“算了算了,甭跟老娘们一般见识,让大人听见更麻烦。”
二人抬脚将油纸踢到一边,花生米散落一地,拎起酒壶,臊眉耷眼灰溜溜进门。
我刚才说的话,死老太婆不会也听到了吧?
无弃头皮一紧,越想越心虚,赶紧一瘸一拐快步离开。
刚走到柳堤路口,忽见墙边树丛里黑影一闪。
树枝哗哗摇晃。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