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角落小屋冲出一个男人,手拎铁棍,脚步飞快,凶神恶煞怒不可遏。
无弃赶忙站起身,护在花娘身前。
“别误会,我俩来找人的。”
对方约莫四十来岁,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脸上布满伤疤,横七竖八十分吓人。
他一眼瞅见地上削断的门闩,顿时勃然大怒。
“放屁!找人要把门闩弄坏?你俩就是贼,说吧,想私了还是公了?”
花娘笑吟吟走上前,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大爷别生气,我俩真是来找人的,见门从里面拴上,以为他躲在里面。”
疤脸一把夺过银锭,掂了掂,揣进怀中,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你俩来要账的?”
“不是,我俩来找个老朋友,十几年没见面。昨天有人看见他走进这间库房。”
花娘明显话有语病,老朋友怎会躲起来?
对方并未质疑,也许当她说反话,一脸纳闷。
“癸字号?”
“没错。”
“不可能啊,癸字号这些天除了我没别人。”疤脸忽然伸手一指:“喂,报信那人是不是看错了,把隔壁壬字号看成了癸字号。”
“壬字号?”
“隔壁壬字号昨天在卸货,好多人进进出出。”
“壬字号主人是干什么的?”
“天知道,反正鬼鬼祟祟的,有时候半夜还会出货,烦都烦死了。”
无弃插话问道:“你在这儿干嘛?”
对方脸一板,伤疤更加恶心可怖:“没看见老子在看场子嘛!”
“这儿咋会有这么多咸菜啊?”
“我们老板爱吃,你管的着嘛!”
花娘笑呵呵道:“你们老板挺有钱啊,空着这么大一间库房放咸菜。”
“不是这么回事。”
疤脸摇摇头,换了副和蔼面孔。
“我们老板开家具行的,租这间库房,本来打算装木材,没想到木材商翻船淹死在丽水里,新的货源还没找到,库房只好空着放咸菜。”
原来如此。
正在这时,忽听隔壁哗啦啦响,似乎有马车到达。
无弃戳戳花娘:“咱们走吧。”转过身,快步朝门口走去。
花娘跟疤脸打声招呼:“我们走啦,不好意思,打扰了啊。”
来的是一辆深蓝色马车,停在壬字号货仓门口。
车厢顶部竖起金色马头,一目了然,正是“哒哒车行”的标志。
“哒哒车行”乃大昊第一租车行,九州三十六郡皆有分号。
实力雄厚客户众多,从最高端迎宾用的黄金马车,到最低级拉货用的平板驴车,种类齐全应有尽有。
车厢帘幔遮的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厢内情形。
车头除了车夫,还有一名彪形大汉,外穿宽大罩袍,鼓鼓囊囊十分臃肿,里面似乎穿着甲胄。
彪形大汉跳下车,走到大门口,警觉的四处张望,一眼瞥见,站在隔壁癸字号门口无弃花娘。
“瞅什么瞅,没事给老子滚蛋!”
“别误会,马上走马上走。”
无弃嬉皮笑脸,拉着花娘离开。
对面就是货物堆场。
各种铁箱、木箱、竹筐堆的老高,中间过道十分狭窄,黄昏本就昏暗,堆场里更是一团漆黑。
无弃一边走一边用余光观察身后,趁彪形大汉不注意,一把拽着花娘,噌的躲进一堆竹筐后面,伸头偷偷窥探。
彪形大汉举起手,轻轻拍打壬字号大门,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无弃立刻听出猫腻。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三下两下、三下两下,规律十分明显。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
一个干瘦老头伸出脑袋,尖嘴猴腮目光阴隼。
干瘦老头环顾四周,没发现别人,两眼一瞪低声骂道:“你他妈猪脑子啊!不是让你半夜再来吗?怎么现在就跑来了?”
“老大,我俩也是没办法啊。”彪形大汉哭丧着脸。
“本来在巷子里躲的好好的,没想到有人卖极乐散,一大群贲卫跑来抓人,幸亏我俩跑的快,慢一点就被抓进去了。”
果然不是好人。
干瘦老头:“没被人跟踪吧?”
“放心吧,我俩先在外面绕了三四圈,确定没人跟踪才进来的。”
“别磨蹭了,快点把货弄进来吧!”
彪形大汉撩开帘幔,上身钻进车厢,拽出一只巨大麻袋,扛在肩上。麻袋扎紧袋口,鼓鼓囊囊软软乎乎,似乎还在动弹。
干瘦老头侧开身,让彪形大汉进门,对车夫打个手势。
“赶紧去车行把车还掉,去外地躲一阵子,没老子通知不准回来!”
“好嘞。”车夫点头答应,驾车哗啦啦离开。
干瘦老头环顾左右,小心翼翼关上门。
等了一会儿。
花娘小声道:“这帮家伙好像不是好人。”
“咱们遇见绑匪啦。”
“绑匪?”
“麻袋在动,里面装的应该是活物。畜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肯定是人。”
无弃试探问道:“宫二除了当乐师,还干什么别的营生吗?”
花娘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宫二自视清高,绝不会干这种不法勾当。”
无弃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人都会变的。”
尤其在风月行,什么都可能。
花娘若有所思,点点头:“嗯,你说的也对。”
“你躲在这儿别动,我进库房里面瞧瞧。”
“要不要叫老鳃奴帮忙?”
“不用了,我一个人足够。”
无弃说完,踮起脚尖,快步走到壬字号货仓门口。
他趴在门上听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动静。
再次如法炮制。
从靴筒拔出玄晶匕首,一点点插进门缝,握住匕柄,慢慢往下切割,毫不费力切断门闩,小心翼翼推开门,尽量不让断门闩掉落地上。
吱——
门推开一道窄缝,无弃侧身钻进去。
库房里黑压压,密密麻麻堆满各种旧家具。
柜子、屏风、桌椅……歪歪扭扭层层叠叠,从地板一直颤巍巍堆到天花板,物品之间没有间隙,只有一条狭窄过道通往里面,弯弯绕绕里出外进。
无弃抬头四望,心里一个劲发毛,不会走到一半夸嚓倒下来吧?
他正在犹豫,忽听里面传出声响,“啊——”“咿——”像是女子喊叫,只喊了两声就没了。
他蹑手蹑脚走进过道,每迈一步极其小心,胳膊紧紧蜷缩在胸前,生怕碰到两旁高高堆起的家具。
万一倒下,自己就被活埋啦。
他战战兢兢,快到通道尽头,前方露出一抹亮光。
角落有间小屋,门外墙壁上挂一盏油灯。
小屋房门紧闭,门口守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刚坐马车来的彪形大汉,另一个是中年精壮汉子。
彪形大汉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全神贯注倾听屋里动静。
精壮汉子压低声音:“你别这么猴急,老大上年纪肾不行,且要折腾好一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