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无弃终于回到彩衣栈。
开门的是蓉妈。
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难道你也想当鳃奴?为啥每回见你都湿淋淋的?……唉哟,你身上咋这么臭啊?……这黑乎乎的是什么?……我的老天,是猪粪!”
她露出想杀人的眼神:“你站在外面别进来,我现在去打桶水……不准进来啊……”
……
花娘在房里听到动静,赶忙穿上衣服,跑出来一看究竟。
无弃已经冲洗干净,湿淋嗒滴蹲在院子墙角,身体蜷缩一团,冻的哆哆嗦嗦,牙齿咯咯直打架。
花娘看的直心疼。
“老鳃奴,快去烧热水……蓉妈,快带无弃进房间,把湿衣服脱下来,先用床单裹住,等洗完澡再换上干衣服。”
蓉妈恼火透了:“哪还有干衣服啊,昨天洗的还没干呢!”
花娘小心翼翼问:“要、要不再问老鳃奴借一套?”
蓉妈气不过,冲楼里大喊:“老鳃奴,我把你衣服拿走啦,你自己当心点,再弄脏只能光屁股啦!”
无弃嬉皮笑脸:“不用不用,大不了我把衣服还给他,我光着,嘻嘻,嘻嘻嘻。”
蓉妈白了一眼:“哼!你管好自己吧,少给别人添麻烦,比啥都强!”
过了一会儿,老鳃奴烧好热水,通知无弃洗澡。
无弃泡在热水里,寒气一扫而空,每个毛孔透着惬意。
他整宿没睡,脑子一阵阵犯迷糊,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脑子一歪……
花娘见半天不出来,不放心派老鳃奴进屋察看,发现他居然在浴桶里睡着,赶忙把人叫醒。
无弃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困的懒得睁眼,一路摸着楼梯扶手,摇摇晃晃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盖上厚棉被,眨眼间呼呼睡去。
等再醒来,已是夜晚。
窗外一片漆黑,柳堤对面花舫的红灯笼亮如繁星。
他摸着肚子下楼,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
正月十五还没到,客栈生意冷清,楼下静悄悄不见人影,只听后院传出阵阵笑声。
他沿回廊走过去,花厅亮着灯光,两位女子席地而坐,隔着酒案对酌,一位是花娘,另一位只看见背影。
案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壶酒。
花娘直起身招手:“你醒啦,快来快来!”
“不用啦,你陪客人吧,我去厨房找点吃的。”
无弃摆摆手,准备转身离开。
花娘笑道:“没关系的,大家都是熟人,过来一起吧。”
熟人?无弃一愣。
另一位女子站起身,转头冲他一笑:“这么快就把奴家忘啦?”
哈,原来是红袖舫老板娘薇姐。
花娘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副杯盘碗筷,让无弃坐在自己位置上,自己挪到对面,和薇姐并排坐在一起。
“薇姐,你怎么来了?”
“来抓你啊。”
“抓我?”
“你得罪‘子归二太岁’,难道还想一走了之不成?”
糟糕,肯定杜枭不甘心,又跑去红袖舫找麻烦。
无弃挠挠头,面露尴尬:“对不住对不住,这事确实怪我。”
妈的,就不该轻饶这混蛋!应该打到他怕为止!
“你放心,我吃完饭就去找这混蛋,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你。”
花娘提起酒壶,给无弃斟了一杯:“你别听她乱说,她跟你开玩笑呢。”
薇姐端起酒杯,笑道:“你帮奴家这么大一个忙,奴家怎会怪你?……奴家今天特意来表示感谢的,这杯酒先干为敬。”
说完一饮而尽。
“嘻嘻,举手之劳,不劳挂齿。”
无弃举杯一口喝干。
花娘佯嗔:“这么大的事,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我没觉的是多大事啊。”
“你千万别不当回事,杜枭可是子归杜氏的二公子,杜氏有权有势,就算你有桃花观罩着,也……”
花娘后半句话没说出口。
无弃明白她意思,桃花观只是五等村观,根本没能力与杜氏抗衡,保护不了自己。
“别担心,哪怕没有桃花观,我自己也能保护自己。”
“你少麻痹大意,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杜枭派刺客偷袭怎么办?”花娘忽然想起:“你今早湿淋淋回来怎么回事?是不是遭人暗算了?”
薇姐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这家伙天不亮才回来,浑身湿的像只落汤鸡,我还以为昨晚喝花酒掉水里,没好意思多问。”
无弃昨晚确实遭人偷袭,但肯定与杜枭无关。
他不愿多解释,嬉皮笑脸道:“你猜的没错,我昨晚就是喝多酒,一不小心掉河里了。”
“真的吗?”
两个女人一脸狐疑。
“真的,我骗你俩干嘛。”
薇姐撇撇嘴,不服气道:“你想喝酒,为啥不在我那儿喝?难道红袖舫的酒比别家差?”
“不是的,你别误会。”
“那是为啥?”薇姐不依不饶追问。
“嗯……我本来只想随便逛逛,没想喝酒的,后来看见路边有人卖葡萄酒,我一时嘴馋买了一壶。”
无弃一边飞转眼转,一边现编。
“这酒喝着没什么,特别容易上头,晕晕乎乎掉河里了。”
薇姐伸手戳了一记额头:“鬼话连篇,孟浪湾哪有路边卖酒的?你肯定去喝花酒了,对不对?”
无弃怕越描越黑,不敢再辩解,只好嘿嘿傻笑。
薇姐叹了口气:“可惜白芷不在,不然你昨晚肯定留下。”
“白芷?”
花娘介绍道:“白芷是薇姐的心肝宝贝,‘红袖舫’四朵金花之首,去年‘花神祭’的榜眼,差一点就选上百花之主。”
“还不是有人耍阴招!”薇姐愤愤不平:“明月舫眼看自家绫绡要输,偷偷托人送了一百朵金花,最后只比白芷多十朵。”
“人家能送,你为啥不送?还不是你小气,舍不得钱嘛。”花娘掩口轻笑。
无弃纳闷道:“收到的金花不还是自己的吗?左手倒右手,有啥舍不得的?”
二女一齐摇头。
“当然不是自己的。所有选手获赠金花,必须全部捐献给花神庙,一来用于修缮殿宇,二来作为举办‘花神祭’的费用。”
薇姐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舍不得,只是当时白芷赢的太多,我有点大意,结果被那贱人阴了一把。”
“白芷去哪儿了?我上次去红袖舫就没看见。”
“她陪一位岚州富商出游,年前就走了,过完正月才能回来。”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花神祭’,你为啥让她出去这么久?”
每年三月初三乃花神诞日,在这一天举办“花神祭”。
“我让她去也是为了‘花神祭’,这位富商特别有实力,,白芷今年能不能夺魁,就看他的啦。”
花娘好奇道:“他是做什么买卖的?”
薇姐摇摇头:“不知道,这人神神秘秘的,从没露过面,都是管家一手操办。”
“那你放心让白芷跟他出去?”
“没啥不放心的,这人性格豪爽,出手特别大方。哎,你知不知道这趟陪玩,人家给的报酬是多少?”薇姐笑的压不住嘴角。
“多少?”
薇姐凑在花娘耳边,悄悄说了个数。
花娘面露惊讶:“嚯,这么多啊!”
薇姐得意洋洋:“所以我让白芷好好表现,无论如何一定要抓住这人的心,只要他肯捧场,白芷今年绝对赢定了。”
花娘峨眉紧蹙,忧心忡忡:“对方毕竟不知底细,为一个百花之主,至于这么冒险吗?”
“切,你真站着说话不腰疼。”薇姐白了一眼:“她要是像你一样,也曾夺过百花之主,当然不用这么拼啦。”
无弃惊的瞪大眼睛:“你,百花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