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小畜生?快滚!”
“啊呀!”
“你手出血啦!”
“混蛋!”
“嗷呜——我也被挠啦!”
“抓住它,别让它跑啦!”
“啊呀!我的脸啊!”
……
无弃躲在墙后,看着悔思院门口守卫乱作一团,心中一阵得意,猫着腰踮起脚尖,沿着墙根往后退,一直退到朴九身边。
“弃哥,怎么回事?咋这么吵?”
朴九离的远,没看见无弃释放冥奴小黑。
“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野猫,把守卫挠了。别管他们啦,咱们忙正事吧。”
无弃将背的包袱放在地上,解开包袱结,里面裹着一捆麻绳,绳子末端绑着一根铁钩,比拇指还粗,表面锈迹斑斑。
“弃哥,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自己做的。”
无弃一边捋开绳子一边道:“我在杂物院里找到一根长铁钩,应该是打捞河漂用的,我把铁钩截短,保留前面钩子,尾巴弯成环绑上麻绳,做成这副绳钩。”
“弃哥你为啥做这个?”
“当然为了翻墙喽。”无弃往上指指墙头。
朴九一愣:“你早就计划翻墙?”
无弃嘿嘿笑道:“也没多早啦。师父说悔思院禁止探视,我才开始琢磨的,你这些天没日没夜拼命练习,只为见娘亲一面,要是见不成,我怕你会疯掉的。”
朴九顿时鼻子一酸:“谢……谢谢弃哥。”
“嗨,自家人有啥好谢的。你离远点,别被铁钩打到。”
无弃打手势让师弟退后,快速悠动绳钩,嗖嗖嗖、嗖嗖嗖,手臂猛的一甩,绳钩咻的往上飞出,啪的准确勾住墙头。
他用力拽拽绳子,确信足够承受一个人重量,转头小声道:“我先上去,如果没危险,我会晃晃绳子,你再上来。”
说完,他双手攀绳双脚蹬墙,手足并用,不一会儿就爬上墙头。
站起身,整座悔思院尽收眼底。
悔思院是三进院落。
前院、后院悄无声息,只有中庭声音嘈杂,哭泣声、咒骂声……不绝于耳。东西两侧十几间厢房,门窗统统换成铁栅,里面关着人。
四面回廊各有一名道士把守,斜背长剑虎视眈眈,头顶灯笼随风摇曳,身影拖长投映在廊外空地上,好似黑色怪物。
院中央空地上摆着十几只木桶、十几个竹篮,木桶里盛满水,竹篮中装满红苕,应该是囚犯的晚饭。
两名道士噔噔噔来回奔波,手帕蒙住口鼻,袖管高高挽起,道袍下摆撩起系在腰上,一副干粗活样子,拎着水桶、提着竹篮,将吃的喝的送进各个牢房。
无弃横趴在墙头上,摇晃绳子通知师弟。
朴九不太会攀绳,费了半天劲才爬上来,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无弃将绳钩反过来,勾住墙头外侧,绳子缒在墙内,和师弟一前一后咻咻滑落地面。
二人躲在角落阴影里,仔细观察了一阵子。
“这么多道士看着,怎么进牢房啊?”朴九心急如焚。
“别急,我有办法。”
无弃学那两名干粗活的道士,挽起袖管、撩起下摆,从怀里掏出手帕蒙在脸上(他从来没有带手帕的习惯,多亏小虎舅舅定制的道士套装)。
朴九登时明白,也跟着照做。
二人打扮停当,大摇大摆从阴影走出,径直朝院子里走去。
两名粗活道士一见:“喂,你俩来干嘛?”
无弃不慌不忙答道:“黄副观主怕人手不够,让我俩来帮忙。”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嘛,老黄还能这么体贴?”
“这儿要不缺人,我俩就回去了,手上还有一大堆事呢。”无弃假装不情不愿。
对方赶忙道:“别走别走,我俩已经忙活一下午了,正好歇口气,你俩帮忙把吃的喝的送去牢房。”
“还有哪几间没送?”
“西厢房送了南边六间,还剩东厢房、东西耳房没送,每只竹篮都写着房号,红苕数量是按人头配的,千万别送错啦。”
无弃低头望去,每只竹篮提手都挂一块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对应房号,“东一”、“东二”、“西四”……
“钥匙全在这里。”对方从腰上取下一块长木板,板上挂满钥匙,叮叮咣咣几十把。
无弃接过钥匙板,若无其事问道:“那个生痨病的女犯关在哪儿?”
对方两眼一瞪:“干嘛?”
朴九没料到师兄问的这么直接,顿时吓的一颤。
“范观主配了点药,让我带给她。”无弃早想好理由。
“她没关在厢房,关在正堂侧面的东耳房。”对方好心提醒道:“别跟她凑太近,东西送进门赶快出来,千万别被传染上。”
对方说完,和同伴走到院门口,往墙根底下一坐,闭上眼睛打盹。
无弃低下头,找到写着“东耳房”的竹篮,篮中只有两只拳头大的红苕,对一个成年人根本吃不饱。他让朴九拎竹篮,自己拎起水桶,径直往正堂走去。
正堂门外守着一名道士,看见二人问都不问,直接侧身放他俩进去。正堂影壁后面左右各有一扇铁栅门,分别是东西耳房。
他俩装模作样走到东耳房门口。
无弃放下水桶,取出钥匙板,逐一尝试,试了十几把,终于听见铁锁“吧嗒”一声。他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怪味扑鼻而来,成分复杂,混合着汤药的苦辛味和屎尿的骚臭味。
朴九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跨进门。
耳房里没有光源、没有窗户,所有照明全靠门外挂的灯笼,仅能照见门口一小片区域,其他地方黑咕隆咚。
朴九瞪大眼睛仔细寻找,忽然从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影,一把夺走手中竹篮。
“娘!”朴九伸手抱住对方。
没想到被对方一把推倒:“瞎喊八喊什么?”
朴九跌坐地上,惊慌失措道:“大、大娘?怎么是你?”
“哼,原来是你这个丧门星啊!”
无弃在门外吓了一跳,赶忙躲在影壁墙后,回头窥探正堂门口。
呼!幸好守卫道士并未察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悔思院里充斥着各种哭泣声、呻吟声、叫骂声,估计守卫早已习惯。
他本想等在门外,让师弟跟母亲单独待一会儿,没想到屋里还有别人,赶忙拎着水桶进屋,从里面关上牢门。
只见朴九对面,靠墙坐着一位灰发老妪,头发蓬乱手指枯槁,两手各拿一只红苕,不停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好似饿死鬼投胎。
“怎么回事?”
“她、她不是我娘,是我大娘桑氏。”
原来老妪是朴道安正妻。
桑氏三口两口啃光红苕,又冲到水桶边,用手捧着连喝三四捧水,这才把注意力转到朴九身上,厉声质问道:“你这丧门星怎么来了?”
“我、我来看望我娘。”朴九对桑氏十分畏惧,说话结结巴巴:“我娘呢?”
对方冷冷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