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爹娘看见儿子,激动的涕泪纵横,对着无弃千恩万谢跪地磕头。无弃拦都拦不住,夫妻俩咚咚咚磕的满头是血。
小虎舅舅舅妈没见儿子田小毛回来,虽然特别失望,却不敢表露出来,毕竟儿子是绑架者帮凶,差点害死外甥。
无弃回到桃花观,跟师父范九通报告事情经过。
他当然不敢承认自己跟长生教有瓜葛,只说威胁赌坊老大丧炳,找到开明器行的傩爷,在明器行附近发现小虎,趁机把人救回来,傩爷见事情暴露,放火烧毁铺子逃之夭夭。
无弃没敢说傩爷就是鬼燔匠。
但范九通从傩爷戴面具,推断出他就是鬼燔匠(毕竟追踪多年,比无弃敏感的多)。
范九通很纳闷,堂堂长生教饲主为啥要绑架一个乡下小孩?年关将至,手头太多事需要忙活,只能暂时放一放,等过完年再说吧。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昨夜大雪纷飞,一觉醒来,天地茫茫白雪皑皑,漫山遍野银装素裹,世界完全变了样。
晨拜后,四名徒弟兴高采烈,拿起扫把、铁锹,清理院中积雪。忽见门外有两人踏雪而来,定睛望去,居然是小虎爹和小虎舅舅,每人挑两只箩筐,脸颊冻的通红,头发、睫毛上沾满冰晶。
莫胜男赶忙打开院门,请二人进来。
“这么大的雪,你们怎么来啦?”
小虎爹笑嘻嘻道:“今儿过小年,俺和孩儿他舅舅给观里送点东西。”
“您平常送的东西已经够多啦,不用这么客气。”
“不不不,平常是平常,今儿可不一样。”
小虎爹和小虎舅舅放下担子,走到无弃面前,毕恭毕敬躬身施礼:“多谢小仙长又救了俺家小虎一命。小虎现在欠您两条命,今世还不完,来世给您当牛做马。”
无弃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嘿嘿,举手之劳不用在意。”
他又对小虎舅舅拱手道:“没能救回小毛,实在抱歉啊。”
“您这是哪儿的话?这逆子鬼迷心窍坑害他表弟,俺只当他已经死了。”
“俺今天来,是感谢您从丧炳手里把俺家房契弄回来,这可真救了命啦,不然这寒冬腊月,俺们一家老小只能睡大街啦。”
他一边说,一边从箩筐里往外拿东西。
小虎舅舅是个裁缝,给桃花观师徒每人,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做了全套新衣、新鞋。
他技艺精湛,师徒五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不一样,他事先没量尺寸,仅凭小虎爹连说带比划,居然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小虎爹更不含糊,除了米、面、油、鸡蛋、笋干……还把家里唯一小母羊牵来,以后观里每天可以喝上羊奶啦。
莫胜男兴奋的嘴角乐开花,一直抱着小母羊不舍得放下。
范九通吩咐莫胜男抓紧淘米洗菜,留客人吃午饭,没想到他们死活不肯,挑起空箩筐往门外走。
范九通见他们去意已决,从屋里拿出几张符叶、十只香囊相赠。符叶可以避瘟袪邪,香囊可以驱蚊虫毒物。
送走客人,四个徒弟一时兴起,开始互相扔雪球玩,每人头发、脸颊、身上……沾的到处都是,就连脖领子里也被塞了雪,冻的满脸通红瑟瑟发抖。
师父气的冲出房间,狠狠痛骂一顿。
“你们想干嘛?万一冻病了怎么办?没几天就要比赛,你们是不是不想比?不想比跟为师说一声,咱们直接投降,省的丢人现眼!”
大伙吓的不敢吱声,默默回去练功。
……
一晃六天过去,除夕眨眼就到。
黄昏时分,师徒五人沐浴更衣,按照辈分长幼,在圣像前整齐列队,一个接一个传递瓜果菜蔬,献上满满一桌贡品。
唉。风圣老爷子在桃花观也算倒霉,忍饥挨饿一整年,到年底总算吃顿饱的。
大家依次上前,焚香、烧纸、磕头、祷告,按仪程完成祭拜。
之后,年夜饭正式开始。
今年得益于小虎家的谢礼,菜肴比往年丰盛的多,七碟八碗,餐桌几乎摆不下,虽然都是素菜,但用了不少香油,闻起来香气扑鼻食欲大增。
莫胜男把藏的那坛酒拿出来,给每人斟上一碗。
范九通举起酒碗:“忙忙碌碌又一年,大家都辛苦啦。学业有成、前程远大之类空话就不说啦,愿你们每个人明年都顺心如意、平安喜乐!”
徒弟们端起酒碗,齐声附和:“顺心如意平安喜乐!”
咣!碗碰在一起,所有人一饮而尽,就连朴九也一口喝干,脸颊唰的通红似火。
接着,徒弟们轮流敬师父,每人一满碗,师父来者不拒,一口一碗,四碗酒下去面不改色,跟喝水一样。无弃想试试师父酒量,还想继续敬酒,被莫胜男拽住。
“别犯傻,师父从小酒缸里泡大的,这一坛不够他漱口的,反正他也看不上这酒,不如咱们自己喝。”
“干喝没意思,要不咱们划拳吧?”
无弃举手提议道。
范九通不吱声,点起旱烟吧嗒吧嗒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蒯大鹏有些犹豫:“被别人听见不太好吧?”
莫胜男撇撇嘴不以为然:“大年夜的,谁会跑山上来偷听啊?你不来我来。”伸出手跟无弃“四季财”“五花骢”、“九重霄”“满堂红”大呼小叫起来。
她一看就是老手,跟无弃斗的有来有回不分胜负。
朴九虽不会划拳,但看的津津有味,嘴角露出久违的笑容。
他们一直欢闹到半夜,忽听外面噼噼啪啪响声大作,山下开始放鞭炮。
“咱们上山顶看焰火。”莫胜男兴奋道。
蒯大鹏怕留师父一个人,摆摆手:“我陪师父说说话,你们三个去吧。”
莫胜男无弃朴九三人,一路小跑奔到山顶,迎着瑟瑟寒风,并排望向山下。时间刚刚好,桃花村开始放焰火,嗵、嗵、嗵……
“大家一齐准备,等下一个焰火升空,咱们就可以许愿啦!”
嗵——
一颗焰火如流星一般,飞速冲向漆黑苍穹,在最高处啪的四散迸开,整个夜空瞬间云霞辉映五彩斑斓,光亮耀眼璀璨夺目。
三人不约而同闭上眼睛。
无弃默默念叨。
“老爹,愿你早日康复,平平安安熬几年,咱们一起过好日子。”
“玲珑,你一定……嗯……嗯……”
轮到玲珑,他忽然语塞。
其实,他真的好想好想对她说,“你一定等着我哟”,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前路未卜祸福难料,万一自己失败,岂不误人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