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特使和蒯大鹏走后。
柴主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一边独自喝茶,一边来回扫视三名蒙生,目光冰冷犀利,盯的人心里直发毛。
莫胜男和朴九低头看着脚尖,无弃假装不在意,仰起头望着屋顶上蜘蛛网。
教室里寂静无声,气氛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
荀特使推门进来,一挥手。
“你们三个出去等着,我跟柴师叔谈点事。”
三名蒙生如蒙大赦,连答应一声都忘记,忙不迭跑出去。
蒯大鹏站在门外,眉头皱紧脸色难看。
“师兄——”
“嘘!小声点。”
蒯大鹏打个手势,示意大家走进对面藏书屋。
经过无弃上次成功拆家,所有书籍卷轴只能堆在地板上,一摞一摞比人还高。大家躲在书堆后面,透过缝隙可以观察对面教室,有人出来立刻就能知晓。
莫胜男急不可耐问:“师兄,荀特使到底来干嘛?”
蒯大鹏瞅了一眼朴九:“他是冲朴师弟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荀特使领到宿舍门口,他让我等在外面,独自进屋,从里面把门关上。我感到好奇,偷偷在窗纸上戳个洞,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师兄你就别卖关子啦。”
“荀特使从怀里拿出一面侦祟罗盘!”
“侦祟罗盘?!”
“没错。我看见荀特使捧着侦祟罗盘,把屋里柜子、箱子、包袱全都打开,一边翻看物品,一边观察孽羊瞳变化。”
莫胜男纳闷道:“侦祟罗盘专门用来侦测邪灵,难道他怀疑——”
蒯大鹏点点头:“没错,他怀疑邪炁与朴师弟有关。”
“我?”朴九一下子愣住。
无弃气的脱口而出:“这不他妈胡扯嘛!”
“你俩别激动。”蒯大鹏摆摆手。
“荀特使从屋里出来,我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原来镜心观的人在青冢山搜了三天三夜,并未发现任何邪炁痕迹。”
“所以,怀疑感染猪崽的邪炁源头并非来自青冢山,而是咱们这边。”
无弃气不过:“这不摆明推卸责任嘛,青冢山是镜心观封的,如今结界出现破口,他们当然不想承认喽。”
莫胜男点头道:“无弃说的不无道理。没找到痕迹不代表不存在,也许邪物藏的巧妙,不管怎样,封山结界遭破坏是不争的事实啊,镜心观怎么解释啊?”
“我也问过荀特使同样问题。”
“他怎么说?”
蒯大鹏摇摇头:“他没回答,只是让我少管别人家的事。”
“哼,他根本回答不出!真让我猜中了吧,镜心观摆明就想推卸责任,找咱们当替罪羊。”
无弃转头望向朴九,十分不解:“可为啥要怀疑朴师弟呢?他只是个新人啊。”
莫胜男和蒯大鹏相互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也许……因为朴家的关系吧。”
“他们怀疑朴师弟是一伙的?”
无弃用力一拍朴九肩膀,气呼呼道:“朴师弟已经大义灭亲,亲手把父亲送进牢里,还想让他怎么证明?难道亲手弑父才行?”
朴九脸唰的通红,赶忙摆手:“不不不,我没大义灭亲,是楼观主自己发现邪物,我只是好奇向私塾老师请教,从没打算举报父亲。”
莫胜男微笑安慰道:“朴师弟,你不必解释,你的品行大家有目共睹,没人相信你会干坏事。”
她一语双关,“坏事”既包括偷练邪术,也包括出卖亲人。
蒯大鹏打圆场道:“你们别多想,荀特使未必真怀疑朴师弟,也许只是走个过场,既然有人提出质疑,身为朴氏专案的鉴察特使,总归要调查清楚。”
莫胜男叹了口气:“唉,朴师弟摊上这么个家族,真够倒霉的。”
蒯大鹏正色道:“人生在世,唯有两样不可选,一是出生,一是死亡。懊恼羡慕既无益也无用。咱们乃修行之人,心胸必须放宽,切不可自怨自艾。”
莫胜男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拱手道:“师兄教训的极是。”
这时,对面教室门打开,荀特使和柴主事一前一后走出来。
蒯大鹏赶忙带着师妹师弟奔过去。
“二位师叔还有何吩咐?”
荀特使哼了一声:“你带我去存放药材的屋子。”
“遵命。”
蒯大鹏毕恭毕敬前面领路,来到药材屋门口,推开门。
荀特使和柴主事走进屋子,莫胜男准备跟在身后,被对方瞪了一眼:“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不一会儿,屋里传出各种声响,稀里哗啦,簸箕、箩筐被掀翻,药材洒落地上……莫胜男脸色铁青,轻咬嘴唇,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无弃忍不住冒火:“他们到底想干嘛?”
“嘘——小声点。”
蒯大鹏吓的直摆手,小声解释:“倘若朴师弟果真修习邪术,必须搭配一些特殊药物,我猜他们想找的就是这些证据。”
莫胜男有恃无恐:“里面都是常用药材,没一样特殊的,他俩休想抓到把柄栽赃。”
忽听屋里传出柴主事一声轻呼:“哈,找到啦!”语气难掩兴奋。
嗯?找到什么?
蒯大鹏和莫胜男相互对视,一脸不可思议。
难道他们想无中生有栽赃不成?
果真如此,又该如何应对?
对方一个是总坛特使,一个是戒律堂主事,可不是几个蒙生能对付的。是否先让朴师弟躲一躲,等师父回来再说?
他们正胡思乱想,忽听屋门哗的打开,柴主事兴冲冲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样东西,桃花观众弟子一见,顿时大惊失色。
柴主事手里拎的正是“米魂活血汤”,坛口已被揭开,散发出浓烈刺鼻的酒香。
“早有人举报桃花观不守戒律酗酒成风,我和楼观主一直不信,哈,没想到竟是真的!”
荀特使在一旁帮腔:“酒乃乱性之物,扰乱本心难以自持,影响个人修行事小,万一为非作歹怎生得了?必须找出元凶,严加惩处以正风气!”
“师兄所言极是。”柴主事高声质问:“这酒到底是谁的?”
四名蒙生全都低头不语。
柴主事哼了一声:“谅你们几个也没这个胆子,老实交代,是不是范九通藏的?他不是一直绰号‘酒桶’吗?切,堂堂一观之主,居然得此名号,简直是本教之耻!”
四名蒙生一齐摆手:“不不不,不是师父的。”
“那是谁的?”
四人再次闷声不响。
“休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无人招认的话,所有人通通连坐受罚,一个也别想跑!”
“别怪我没提醒啊,观内酗酒,无论位阶高低,一律杖责五十,哼,我倒想看看,你们是不是都长了副铁屁股!”
柴主事等了一会儿,见仍无人吱声,强压住怒火:“我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数到三,没人承认的话,你们四个统统连坐,每人一百杖!”
“一——二——”
柴主事正要数出“三”。
莫胜男向前跨出一步:“不用数了,是——”
不料另一人抢先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