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咣。
无弃睡的迷迷糊糊,忽然被一阵拍门声吵醒。
“别睡啦别睡啦……快点起床啦……上早课啦……”
蒯大鹏一边拍门一边呼喊。
无弃用力揉开眼睛,伸头朝窗外瞄了一眼,还是一片漆黑。
“天还没亮嘛,着什么急啊。”
“哈,大冬天你还想等天亮?……喂,早课卯初开始,现在时间已经过啦,若是师父在家,你俩就等着挨板子吧……快起来吧,别赖床啦!”
“行行行,起来啦起来啦,别再催啦!”
无弃又磨蹭半天,终于成功与被窝分离。
他刚坐起身,就伸来一只手将衣服递过来。他转头一看,哟,朴九已经穿戴整齐,端端正正坐在床边。
“你起床多久啦?”
“半个时辰吧。”
无弃一愣:“那你干嘛不出去?”
朴九笑笑不说话。
“你是在等我?”
“……嗯。”
无弃顿时心头一暖:“哈,想不到你这么讲义气啊。”
他飞快穿好衣服,推门一望,蒯大鹏站在圣堂门口,冲二人招手。
“你俩快点过来晨拜。”
无弃朴九快步过去,跟随蒯大鹏一道进入圣堂。
师姐莫胜男已等候多时,手里拿着四炷香,分给每人一炷香。大家拿着香依次在烛火上点燃,插入香炉,并排跪在蒲团上,师兄师姐跪在当中,无弃朴九分别跪在两边。
晨拜开始,由蒯大鹏领诵:“祈愿道炁长存,福生吾圣天尊——”
“一叩首,愿天下太平邪祟不兴。”
四人齐声高呼:“愿天下太平邪祟不兴。”
呼毕,一起匍匐叩拜。
“二叩首,愿万民安康远离饥馑。”
四人又齐声高呼:“愿万民安康远离饥馑。”
再次匍匐叩拜。
“三叩首,愿青门永续香火万世。”
四人再齐声高呼:“愿青门永续香火万世。”
第三次匍匐叩拜。
“礼毕——”
大家一齐起身。
蒯大鹏对两位新人道:“走,咱们去后面上课。”
无弃摸摸瘪瘪肚子:“不先吃早饭吗?”
莫胜男呵呵笑道:“道观规矩,上完早课再吃饭。别担心,粥已经熬在锅里,上完课马上就可以吃啦,你先忍一忍。”
无弃没办法,只能无精打采跟在蒯大鹏后面,绕过圣像走进后院。
圣堂后门两侧各一间旧木屋,门上牌匾分别写着“蒙学馆”和“藏书馆”,跟圣堂紧紧挨在一起,别看名头起的大,其实只是两间小屋,加起来还不及乡下私塾学堂。
蒙学馆内陈设简陋,除了几张旧书案、破坐席,别无一物。墙上挂着一盏油灯,为了节省灯油,火焰只有米粒大,光线昏暗聊胜于无。
蒯大鹏挥挥手,让两位新人落座,自己坐在最前面那张书案,面朝新人。
“今天是入门第一课,传授炼炁心法。”
“你们一定听说过仙门六艺——御剑、念咒、画符、炼器、占卜、炼药,任何一门技艺皆离不开灵炁。”
“每人体内皆有先天真炁,灵识开悟跻身修士后,可从天生万物采纳灵元,化入自身真炁,形成污浊驳杂的璞炁,再淬炼提纯,变成可用之灵炁。”
“采灵、化炁、淬炼,三步合称‘炼炁’,乃是修士最重要基本功。”
这些话镜中人都说过,无弃并不觉得陌生。
“……天师道青、赤、白、黑、黄五大宗门,炼炁各有诀窍,并无高下之分,只是修炼之法互不相通,学了一家的炼炁心法,就学不了其他家的炼炁心法。”
“炼炁讲究循序渐进、由简入繁,随着修为境界提升,难度逐渐增加。两位师弟刚刚入门,必须先从最基础的学起。”
蒯大鹏说完,从怀里取出两本薄书,放在两位新人书案上。
无弃低头望去,书页卷曲发黄,边角破破烂烂,密密麻麻布满黑色霉点,看样子已使用多年,封面上写着四个字——《拙木心法》。
蒯大鹏介绍道:“《拙木心法》就是本门初级炼炁心法,从现在起,直到你们破境飞升前,它是你们唯一可以修习的炼炁心法。”
“青门乃风圣所创,以速度最为见长,五大宗门无出其右,电光火石间胜负已决……”
“然则欲扬必先抑,欲快必先慢,欲巧必先拙。只有守拙于心强固根本,方能四体如猿轻灵自在。”
“所以,《拙木心法》最讲究一个‘拙’字,你们务必时刻谨记在心……”
蒯大鹏问道:“朴师弟,你以前在家修习过《拙木心法》吗?”
朴九面带羞愧摇摇头:“没有。”
“没关系,《拙木心法》相对简单,只要用功学起来很快,少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就能初步掌握。”
蒯大鹏转头问无弃:“无弃师弟,你既然会用御剑招式,《拙木心法》肯定学过喽?”
御剑本质是驭炁,会驭炁必会炼炁。
苍氏乃青门圣裔家族,学的当然是青门心法,几乎毋庸置疑。只是蒯大鹏万万没想到,无弃的炼炁心法乃镜中人传授,与青门毫无关系。
“嗯……”无弃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回答:“哈哈,我当然学过,只是……最近几个月从早到晚一直在赶路,没时间复习,可能有点忘了。”
“没关系,还是那句话,《拙木心法》十分简单,只要肯用功,学起来很快。”
蒯大鹏嘴上安慰,心里暗暗摇头。纳元炼炁乃修士每日必做功课,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赶路没时间根本不是理由。
不过,分配到桃花观的都不是上进之人,他早有心理准备。
“现在翻开第一页,跟我一起诵读……‘气满神足,上下顺通。’”
“‘气满神足,上下顺通。’”
“‘龙虎相交,薄云贯顶。’”
“‘龙虎相交,薄云贯顶。’”
……
“‘无根花红,导引之术。’”
“‘无根花红,导引之术。’”
“‘益寿长春,不老松柏。’”
“‘益寿长春,不老松柏。’”
……
“‘法意气连,柔任自然。’”
“‘法意气连,柔任自然。’”
“‘交转乾坤,气定神闲。’”
“‘交转乾坤,气定神闲。’”
……
“‘龟息凤鸣,虚实交变。’”
“‘龟息凤鸣,虚实交变。’”
“‘天地无常,收放随心。’”
“‘天地无常,收放随心。’”
……
蒯大鹏领着两位新人大声诵读了三四遍。
“我要去给菜园浇水,你俩自己背书,一定要字字句句熟记在心。”说完走出教室。
半个时辰后。
莫胜男进来叫二人吃早饭,发现朴九仍然老老实实背书,无弃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嘴边流了一滩口水。她又好气又好笑,弯下腰,蜷起指节叩响桌案,梆梆梆、梆梆梆。
无弃睁眼一看是莫胜男,顿时精神一振:“吃饭啦?”
莫胜男无奈摇摇头:“偷懒是咱们修行的大忌,你这样可不行啊。”
“嘻嘻,我以前都是晚上干活,白天睡觉,还没习惯这么早起床。”
“晚上干活白天睡觉?你们苍氏习惯好奇怪啊。”
“跟苍氏没关系。”无弃大大方方道:“我是私生子,从小就养在外面。我住的地方比较特殊,跟别处不一样,昼夜颠倒。”
莫胜男好奇道:“啥地方?”
“嗯……一个可以无拘无束、坦诚交流的地方。”
“到底哪儿?”
“妓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