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撞的不轻。
第二天清早起来,蕙兰见她一直捂住额头,感觉不太对劲,将手扒拉开,发现通红带血肿起一个大包,又着急又心疼。
“哎呀,妹妹你这是咋弄的?”
“昨晚……不小心撞在门框上,没事的,姐姐你不用担心。”
玲珑编了个蹩脚的借口。
无弃心知肚明,凑过去盯着肿包,故意开玩笑:“啧啧啧,不会长出犄角来吧?哈哈,哈哈哈。”
他自以为幽默,还在洋洋得意。
不料,玲珑低头闷声不响,眼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顿时慌了神,赶忙解释:“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啊……你原来可没这么矫情啊。”
玲珑哭的更加伤心,嘴里发出呜呜声。
蕙兰气的将无弃往外推:“你快出去吧,不会劝人就闭嘴!”
出发时,蕙兰把玲珑拉上骡车,她俩坐在车后面,阿水在前面驾车。
可怜的无弃被排挤在外,独自骑骆驼,一手还必须牵驴。
驴子脾气倔不听话,一路跟无弃较劲,走走停停、走走停停,跟骡车距离越拉越远,相隔十数丈,简直像是两拨人。
中午经过集镇打尖,蕙兰让阿水去药铺买来跌打药膏,小心翼翼帮玲珑涂上。无弃自诩“外伤圣手”,主动毛遂自荐,被两个女孩齐声呵斥:“走开!”
他只好灰溜溜去陪牲口。
傍晚,他们经过一条小溪,溪旁有一片树林,阿水建议在林边露宿。其实前方不远就有一座村庄,但蕙兰和玲珑都没异议。
无弃看出来,阿水想找机会跟蕙兰独处,村里人多眼杂不方便。
蕙兰和玲珑也都心知肚明,只是假装不知。
吃饭时,无弃嬉皮笑脸凑到玲珑身边,想主动讨好修复关系,她根本不给机会,白了一眼,起身换到对面,紧挨着蕙兰坐下。
大家隔火堆而坐。
一边是玲珑、蕙兰、阿水,另一边也是三个,无弃、骆驼、驴子。对面有说有笑,无弃只能跟牲口相互龇牙瞪眼。
吃完饭,蕙兰阿水还是老样子,结伴去溪边洗锅刷碗,玲珑一声不吭铺被褥准备睡觉。
无弃颇觉尴尬:“我去树林里走走。”
“噢。”玲珑应了一声,头也不抬。
……
宿营地旁边是一片杨树林。
无弃在林中兜了一圈,找到一处宽敞空地,继续练习“飞鸿绝影”。
月光如银泻地,落叶缤纷,满地枯黄。
他今天学乖了,刻意多拉开两步,跟树拉到七步远,即便收不住脚,也不至于撞的太狠。镜中人当然不满意,但知道他现在就这个水平,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
他练了二十几次,终于成功一次,不仅抓住树叶,还没撞上树。
“行啦行啦,大功告成,大功告成啦!”他兴奋的直拍手。
镜中人不以为然:“哼,瞎猫撞到死耗子,你再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肯定没问题。”
无弃信心十足,又试了一次,手准确抓住树叶,胸口也没有撞树,唯一美中不足,鼻子撞在树上,又酸又痛眼泪汪汪。
“哼,看你还嘴硬!”
“我只是大意了。”
无弃又继续试,一次失败,两次失败……直到三十七次,总算再次成功。
他抬头望望,月上中天。
“我要回去啦。”
“这么早?还可以多练练啊。”
“不练了,我困的要命,啊——”
他伸手打个哈欠。
其实他并不困,只是怕玲珑再跑出来找他。
无弃往林外走,走着走着,忽然,一片叶子从树顶斜掠而下,速度奇快无比,他下意识运炁出招,咻的一下,冲过去一把抓在手里。
咦?怎么手感不对?
毛茸茸、肉乎乎的。
他低头一看,哈,手里原来不是叶子,是一只麻雀,扑棱扑棱,不停扑扇翅膀,瞪着黑豆小眼,啾啾啾啾,尖声鸣叫。
把它送给玲珑,她肯定喜欢的不得了,说不定马上原谅自己。
嘻嘻,小东西,你来的正是时候啊。
无弃兴奋不已,双手拢起,小心翼翼将麻雀握在手里,兴冲冲快步往回走。
镜中人暗暗吃惊,这小子只练了两个晚上,就能轻松抓住飞鸟。
“飞鸿绝影”果然厉害。
……
无弃还没走出树林,忽听一声凄厉哀嚎:“啊——”
声音十分熟悉。
阿水?!
无弃心一惊,赶紧松开手放飞麻雀,撒开腿狂奔过去。
哀嚎声来自溪边。
正是先前蕙兰阿水洗碗的位置。他们俩洗完碗,会相互依偎坐在岸边草地,对着月亮说悄悄话,一直说到半夜才回去。
无弃一口气奔到溪边。
锅碗瓢盆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摞在石头上,却不见人影。
月光昏暗,岸边杂草又深又密,几乎没过膝盖。
他睁大眼睛,转头四处寻找……忽然,脚尖碰到什么东西,软软乎乎,低头一望,我勒个去!
居然是人的半截身子。
身子被拦腰砍断,只有下半截,白花花肠子流出好大一滩,地上湿漉漉、黏糊糊,积出深深一洼血水。伤口齐齐整整,显然是一刀而断。
嚯,什么神兵利器?居然如此锋利。
死者穿一条灰色束脚麻裤,一双草鞋,像是阿水。
无弃伸头望去,水下面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他蹲下身子,立刻摸到一条胳膊,用力一拽,将上半截身子拽上岸。
果然是阿水。
头发泡过水披散开来,湿淋淋糊住半边脸,肌肉扭曲变形,嘴巴张的老大,两眼直勾勾瞪着,眼神充满惊恐与绝望。
阿水死前一定看见凶手。
蕙兰跟阿水在一起。阿水死了,蕙兰人呢?不会也遭遇不测了吧?
无弃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人影,既没看见蕙兰,也没看见凶手,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除了潺潺水声,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弯腰低头仔细寻找……嗯?草甸上一串脚印,脚趾清晰可辨,显然刚刚留下的。脚印尺寸偏大,肯定不是蕙兰,脚尖指向西南,正是他们宿营地的方向。
不好!
无弃头皮一麻,发足朝宿营地飞奔。
唰唰唰、唰唰唰……
篝火噼里啪啦燃烧正旺,照的四周一片通明。无弃远在十数步外,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奇怪的黑影,鬼鬼祟祟趴在骡车上。
上身赤裸,只穿一条裤子,光脚没穿鞋,浑身从上到下裹满污泥,肮脏不堪。
嗯?怎么背影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家伙正埋头翻找行李,叮叮咣咣、叮叮咣咣,大包小包纷纷往下掉落。地上赫然插着一把柴刀,半截插入土中,刀身锈迹斑斑。
刃口沾满血污,殷红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