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土地庙。
月光清冷，凉风习习。
无弃远远看见，蕙兰阿水蹲在河边，一边洗锅刷碗一边有说有笑。他冲二人挥挥手，转身朝竹林走去。
林间有一条小路，蜿蜒曲折通往深处。
无弃径直往里走，两边竹树丛生，枝影随风摇曳，杂草繁茂秋虫鸣唱。约莫走了四五百步，前面豁然开朗，来到一处空地。
“好了，就在这儿吧。”镜中人发声。
无弃站住脚：“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想干嘛？”
镜中人不答，反问道：
“汝可知道‘仙门六艺’？”
“‘仙门六艺’？”无弃认真思忖片刻，郑重其事回答：“我当然知道啦。”
“那你说说看。”
无弃掰着手指头，一边说一边数：“吃、喝、嫖、赌，好像还少两个，嗯……再加上偷和抢，哈，不多不少刚好六个。”
“放屁！你是在搞笑吗？”镜中人怒不可遏。
“你才搞笑呢！我只是妓馆杂役，你居然问我‘仙门六艺’，不是搞笑是什么？”
“……”
镜中人被怼的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老老实实解释：
“‘仙门六艺’指的是修士六门技艺——御剑、念咒、画符、炼器、占卜、炼药，侧重不同各有玄妙，精通任何一门，皆可成就一番作为。”
“倘若悟性够、精力有余，可以修习多门技艺。不过有主次之分，分主修和辅修。”
“由于修行会改变炁脉运行，更偏向主修，所以，主修和辅修的难度不一。”
“比如一位五重天修士，主修科目可以轻松学到五品，而辅修科目学到三品都非常困难，即使付出数倍努力，结果仍未可知。”
“悟性平庸者最多修习两门，一主一辅。悟性中等者最多修习三门，一主两辅。悟性上乘者最多修习四门，一主三辅。”
“绝顶聪慧者可以修习五门，而且有两门主修，两主三辅。”
无弃好奇：“有没人可以修习六门？”
“有啊，元初先圣！”
“他们肯定不算，我问的是正常人。”
“你少操心别人，多想想你自己吧！”
“我肯定保五争六。”
无弃虽然自己也不信，但态度不能怂。
“哼，想不到你还怪谦虚的！”镜中人继续讲自己的：“六艺中有一门最艰苦。”
“哪一门？”
“御剑。除了耗费心力，还必须耗费体力，所以比别的科目，付出多一倍努力。”
“你怕我吃不了苦，半途而废？”无弃听出对方话里意思。
“哼，你自己什么样心里应该有数！本尊只是提醒你，修习科目一旦选定，炁脉会为之永久改变，终生无法悔改，所以一定要想清楚。”
镜中人现在很纠结。
按道理，无弃身子单薄、根骨低劣，根本不适合修习御剑。
但是，《幽篁诀》残卷太难得。
精妙入神玄奥莫测不说，更是世间极罕有的“太初功法”。
修士功法有品第之分，从一品到九品，与修为境界相互对应，几品功法需要几重境界方能练习，比如五品功法必须修为达到五重天。
另外，三品以上功法，又有灵炁属性之分。
金、木、水、火、土，不同宗门不能修习，比如白门（金灵）弟子不能修习青门（木灵）功法，否则会异炁相冲，轻则受伤，重则当场暴毙。
所谓“太初功法”，既无品第、也无属性，没有任何门槛限制，只要是修士就可以修习。
相传乃上古混沌年代所创，绝大多数早已失传，流传至今凤毛麟角。
若不修习实在暴殄天物。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不用多想，有什么学什么，御剑挺不错的。”
无弃根本不在乎，我的梦想是开妓馆，修士只是副业，修习啥都无所谓……不过，占卜就算了，我不想当算命瞎子。
镜中人哼了一声：“你既已决定，以后莫要后悔！”
他顿了一下：“你现在打开《幽篁诀》残卷。”
“打开？”无弃一愣：“怎么打开？它不是化成灰了吗？”
“笨蛋，本尊意思是，打开你的记忆！”
“怎么做？”
“你只需集中意念，想着那份青色丝卷，它自会出现在你脑中。”
无弃依言照做。
稍一凝神，那幅残卷果然浮现脑海。他用意念展开残卷，“飞鸿绝影”四个字映入眼帘，一个赤裸男子，浑身画满黑点、折线……
镜中人开始讲解道——
“御剑修士不同于凡种武士，靠的不是‘力’，而是‘炁’，一招一式皆须以灵炁带动，招未动炁先行，招随炁走，炁尽招收，所以关键在于‘驭炁’。”
无弃不耐烦道：“行啦行啦，这些我都听过啦。”
“你——”
镜中人强忍怒火继续道：“所谓‘驭炁’，就是灵炁在不同穴位、经络间运行方式。极重要又极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损伤元神，非死即残。”
“裸身男子身上一个个黑点就是穴位，黑点之间连线，表示灵炁运行路径，从一个穴位流向另一个穴位。”
镜中人忽然问道：“这些穴位，你认识哪些？”
“嗯……”无弃仔细辨认许久，果断回答：“一个都不认识。”
“哼，果不其然！”
镜中人只好从基础教起：“人体一共三百六十二个穴位，分布于十二条经络——胆经，肝经，肺经，大肠经，胃经，脾经，心经，小肠经，膀胱经，肾经，心包经，三焦经。”
“十二经络连接人体内心、肺、肝、脾、肾、大肠、小肠、胃、胆、膀胱、三焦等五脏六腑之正气，按十二时辰变化，自然而然周天运转……”
“啊——”无弃打了个哈欠。
镜中人压抑住怒火：“‘飞鸿绝影’乃身法诀，始自手少阴心经、足少阳胆经，分别行至少海、大椎，跳转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阴肾经……”
“……你只要记住这四条经络就行，其他暂时用不着记。”
无弃一听十二条只用记四条，顿时信心满满。
不料镜中人接着道：“手少阴心经共有九处穴位，分别是极泉、青灵、少海……神门、少府、少冲……”
“……足少阳胆经共有四十四处穴位，分别是瞳子髎、听会、上关……目窗、正营、承灵……维道、居髎、环跳……阳陵泉、阳交、外丘……地五会、侠溪、足窍阴……”
无弃听的头皮发麻：“喂喂，打住打住，快点打住吧。你一口气说这么多，我根本记不住，跟没说一样白耽误功夫。”
“谁让你全部记住啦？你只要记住起止和关节位置，少数几个穴位就好，灵炁自会跟随经络顺势而行。”
“那你不早说！啰里啰嗦一大堆。”
镜中人气的破口大骂：“蠢货，所有修士在开悟前，皆会背诵经络歌、牢记穴位图……哪像你什么都不会，还要本尊一点点从头教起。”
“本尊尚未嫌烦，你倒先抱怨起来，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镜中人简直愤懑到极点。
倘若灵台心境可以自爆，他恨不得与这小子同归于尽！
无弃不买账：“是你自己要教的，我又没求你，你爱教不教，不教拉倒！”
“你……”
镜中人被怼的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儿。
镜中人忍气吞声继续开讲——
“手少阴心经起于极泉，经少海，止于少冲……极泉位于腋窝中央深凹处……少海位于肘内侧……少冲位于小指末端。”
“足少阳胆经起于瞳子髎，经风池、大椎、环跳，止于足窍阴……瞳子髎位于眼窝外侧，又名太阳穴……风池位于耳后枕骨之下……足窍阴位于脚趾第四趾外。”
“啊——”无弃张大嘴巴，又打个哈欠。
忽然想起小时候，私塾老师拿戒尺逼他背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狗不叫，猫不闹……后面什么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