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旅程,为了保险起见,无弃和玲珑一直待在船顶,避免与年轻大人物和手下接触,带的干粮吃完了,就让蕙兰下楼买回来。
蕙兰自幼母亲去世早早当家,每天给父亲准备三餐,早已习以为常,可惜船上没法自己做,只能买现成的,又贵又难吃,唉,白白浪费钱。
年轻大人物和手下再没上过天台。
他们整日待在二楼,除了晚饭后在甲板上散一会儿步,其他时间都不见踪影,比无弃玲珑还神秘。
十几天后,日昇号抵达岚州重镇——雍南府。
这里是沧水沿岸,距离昊京最近的码头。
船尚未停稳,船主就吩咐佣兵把甲板上的客人全部赶回舱,一个也不准出来。他一路点头哈腰,恭送年轻大人物一行下船。
接驾车马早早候在码头,雍南府官员亲自到场迎接,数十名贲卫负责护卫,手执长戟铠甲鲜明,气宇轩昂分列跳板两旁。
年轻大人物寒暄两句,登上一辆装饰精美马车,其余手下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一行人浩浩荡荡扬长而去。
无弃和玲珑蹲身躲在阑干后面,目送他们消失在天际,长长舒了口气。
“来接驾的马车车厢是紫色的,辕首刻有对雁花纹。”玲珑观察非常仔细:“这是标准的三品车驾,哈,想不到他年纪轻轻,还真是个大人物啊。”
无弃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官再大,也是不务正业的昏官!”
玲珑好奇:“你为啥这么说?”
“他居然能听出我摇的‘一柱擎天’,绝对是个赌场老手。”
所谓“一柱擎天”,其实就是三颗骰子叠在一起,只能看到最上面那颗的点数。无论摇出,还是听出“一柱擎天”的,肯定不是菜鸟赌徒。
无弃在赌艺方面天赋异禀,足足学了三个月才学会。
玲珑摇摇头:“他应该不是听出来的。”
“不靠听靠什么?”
“你跟我说过,他在报出答案之前,十根手指掐来掐去、动个不停。”
“没错啊。”
无弃当时看见对方双手藏在案下,纤长十指动的飞快,好似拨弄琴弦。
玲珑猜测道:“他应该是一位占卜师,在掐指卜算点数。”
“占卜师能算骰子点数?!”
无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
玲珑笑道:“占卜本就无所禁忌,啥都能算。至于能否算的准、算的快,全看占卜师个人本事。”
“那去赌场岂不稳赚不赔?”无弃懊悔的直拍大腿:“哎呀呀,早知道该巴结巴结那小子,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伙挣钱。”
玲珑伸手戳了一记同伴脑门:“想什么呢!占算卜卦泄露天机,会遭受天谴折损阳寿,没哪个占卜师会这么蠢,为了挣点钱,浪费自己宝贵性命。”
无弃一惊:“难道占卜师都短命?”
“那也不一定。折损阳寿程度与所占卜之事有关,事情影响越大,折损寿命越多,如果只是鸡毛蒜皮小事,伤害并不大。”
“岂不是干的越好,死的越快?”
玲珑想了想:“你可以这么认为。”
“嗨,那还学它干嘛?占卜师都是傻子吗?”
无弃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学的是御剑、咒法没学占卜,不然后悔都来不及,呼,真的好险啊。
玲珑撇撇嘴:“占卜师个个胸怀广大志存高远,哪像你目光短浅,整天利字当头。”
“哈,终于被我抓到了吧。”无弃轻轻刮了下同伴鼻子。
玲珑一头雾水:“抓到什么?”
“哎,你义正言辞指责人家自以为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其实你心里也这么想的吧?哈哈,原来你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啊。”
“我……我……”
玲珑想辩解,却发现越找理由,越底气不足。
她其实跟年轻大人物一样,面对普通人总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自以为是的同情怜悯,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歧视?
无弃见同伴尬住,得意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逗你玩的啦,你还当真啊。”
“老爹经常说,各有各的命,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宏图伟业,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柴米油盐,谈不上谁高谁低、谁贵谁贱,只要做到问心无愧,没必要在乎别人想法。”
“你真不在乎?”玲珑将信将疑。
“我从小在合欢坊长大,要是在乎早就气死啦。”
无弃忽然一脸认真,目光炯炯,深情凝望她双眸:“其实,你太小看我了。我也是有志青年,从小就发下誓愿,无论多艰难困苦,这辈子一定要完成。”
玲珑下意识:“什么?”
无弃眨巴眨巴眼睛:“我告诉过你的。”
玲珑瞬间醒悟,登时脸颊通红——
“呸,无耻!下流!”
……
船顺流而下,又走了半个月。
终于抵达目的地——陶朱府。
无弃三人下了船,很快找到一艘去鱼梁的船,明日一早出发,今晚必须在陶朱府住一夜。码头里面就有客栈,离埠头没几步。
无弃早就听说,陶朱府乃九州第一繁华之地,难得来一趟,想上街转转,询问同伴是否同去。玲珑说自己累了想早点休息,蕙兰自不必说,肯定陪她一起。
无弃脸上写满失望,唉,只能独自一人游荡,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哈哈,哈哈哈!
他心里偷着乐开花,兴冲冲走出码头。
天刚擦黑,站在街边举目四望。
哇呜,哇呜,哇呜!
景色果然不同凡响。
华灯璀璨如繁星闪耀,高楼鳞次栉比,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合欢坊在煌月也算有档次,跟这儿一比简直就是农家田舍。
街道远比煌月宽敞,足以四辆马车并行。各种豪车多如牛毛,装饰极尽奢华,雀翎雉尾、翡翠玛瑙……应有尽有,看的人眼花缭乱心潮澎湃。
唉,九州第一繁华之地,确实名不虚传。
无弃沿着长街遛哒,东张西望环顾左右。两旁商铺林立,各色旗幌随风轻扬,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琉璃风灯,照的青石板路亮如白昼。
酒肆茶楼白雾缭绕,人影晃动觥筹交错,货郎挑担轻摇铜铃高声吆喝,杂耍艺人各种卖力表演,引得观众喝彩不断。
……
忽然,无弃眼睛一亮。
街对面有幢与众不同的砖石建筑,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皮大门,门外站着两名佣兵,身穿皮甲,斜背武器,双手交叉目露凶光。
门上挂着一块黑色匾额,四个金色大字——“吉祥赌坊”。
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无弃按捺不住激动,撒开两腿飞奔过去,穿过路中央,险些被一辆马车撞到。
“急着投胎啊!”车夫气的破口大骂,挥鞭扬长而去。
无弃丝毫不在意,一口气奔到赌坊门口,抬脚准备跨进门槛。
忽听身后有人高喊:“喂,小子!”
无弃转头望去,心里一阵惊慌——
“怎、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