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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美奈美老师!”

佑天寺若麦刚刚才整完一场桥段,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下,听到老师的召唤,立刻如同上紧了发条的doro,三步化作两步跑了过来。

【绘名(在意识空间里):义父!要开始了!您说,我这次应该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体验派,还是‘布莱希特’的间离派,来指导若麦呢?】

【清告(在心里,用一种充满了疲惫的语气):……你给我注意点尺度,别把人家小姑娘给玩坏了,去吧。】

现实中,摄影棚。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片由两把椅子和一盏落地灯临时开辟出的小小“舞台”,给吸引了过来。连邻近几个正在布光的工位都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望向这边。

森美奈美笑意盈盈地将剧本递给绘名,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狡黠笑容:“就这段,雪菜在阳台吹风,犹豫着要不要去跟男主告白时的内心独白。若麦,你先来一遍。”

而监督藤田则低声看着若麦喃喃:“这丫头……能接得住吗?”

若麦站在场中,深吸一口气。她努力地将自己代入剧本中那个暗恋着主角、集自卑与骄傲于一身的复杂配角“雪菜”。她闭上眼睛,整个片场的嘈杂仿佛都离她远去,当她再次睁开时,那双红色的眼眸里,蓄满了悲伤的、晶莹的泪水。

若麦深吸一口气,站到“阳台”前。她努力调动情绪,眉头微蹙,眼神低垂,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这是表演教科书里典型的“少女的烦恼”模板。她念出台词,声音在颤抖,带着刻意的、气泡音般的犹豫。

“卡。”监督藤田揉了揉太阳穴,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很明显,这表演……匠气太重,人话来说就是有点作了。

“晓山桑,请。”藤田的目光转向绘名。

绘名点了点头,没有立刻开始。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当她再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如果说前一秒的她,还是那个优雅从容、带着一丝疏离感的慵懒大小姐晓山绘名,那么此刻,站在那里的,就是“雪菜”。

她身上那种属于“晓山绘名”的完美与从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感。她的眼神不再看着任何人,而是投向了远处虚空中的一点,仿佛那里有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她没有绞动衣角,只是将手轻轻搭在椅背上,指尖却在无意识地、极轻微地颤抖,像一只濒死的蝴蝶在扇动翅膀。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甚至有些飘忽,却像一把钩子,瞬间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如果说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自嘲的、苦涩的微笑。

“‘但是……再不说的话……心脏就要……坏掉了……’”

“我.......”

她轻轻地、缓缓地靠在椅背上,仰起头,脖颈拉出优美而脆弱的弧线,仿佛在承受着看不见的重压。光影恰到好处地落在她的侧脸,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顺着脸颊,坠落在锁骨上,无声无息。

站在一旁的若麦,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绘名,感觉像是洞穴里的囚徒爬出牢笼仰望星空。那不是技巧的差距,那是物种的鸿沟。她引以为傲的、在网络上博得满堂彩的“演技”,在绘名面前,就像小孩子用蜡笔画的太阳,而对方,是真正的、燃烧着的恒星。

“……卡!”

导演那充满了震惊与激动的声音,将所有人从那片悲伤的氛围中唤醒。他低下头,用请示的语气,问道:“美奈美女士,您看……怎么样?”

“……再加一段对白。”森美奈美的声音,也带上了对于演技“怪物”的凝重,“若麦,你来饰演另一个角色,和她对戏。”

晓山绘名依旧优雅地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在单片眼镜后显得愈发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像一口古井,深不见底。

若麦咽了口唾沫,顶着那无形的压力,继续推进着台词:“我只是……无法将我的目光,从你身上移开。”

“为什么?”绘名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如水。

“欸?”若麦一怔,勉强稳住:“看着你……在阳光下耀眼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怀疑……我自己,算什么?”

【清告:我咋感觉这台词有点耳熟啊.......】

“算什么?”绘名重复,语气像在复述一份无聊的备忘录。“继续说。”

若麦感觉不对劲,却只能硬着头皮照着基本说:“你那么完美……我嫉妒你。”

“嫉妒?”绘名微微前倾,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那是什么?一种情绪,还是借口?”

“借口?”若麦的颤抖不再是表演,而是真实的慌乱。“不……是真实的!嫉妒得……让我喘不过气!”

“喘不过气?”绘名站起身,一步步走近。“那就深呼吸。或者承认,它只是你能力不足的伪装。”

“伪装?!”若麦后退半步,挤出的泪水滑落。“我……我羡慕你!羡慕你的光芒!”

“羡慕。”晓山绘名停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如刀,“羡慕不是赞美。它是懒惰的别名。你想得到,却又不想付出与我同等的代价。”

“不是!不是懒惰!”若麦的声音猛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情绪,“我……我甚至爱怜你!我怜惜你为什么那么耀眼,却又……那么孤独,那么不珍惜自己资源!”

“爱怜?”绘名的笑容更冷了,像在审视一份低级错误的文件。“多么高尚的词。用来包装你的占有欲?”

“占有欲?!”若麦瞪大眼睛,呼吸急促。“你说什么?!”

“我说,”绘名凑近,声音低沉却清晰。“爱怜,不过是弱者给自己镀金的谎言。让你的贪婪显得体面。”

“贪婪?!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若麦的防线开始崩塌,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爱你!爱着你的一切!”

“爱我。”绘名点点头,仿佛在确认一份报告。“收到。那是你的内政文件。”

“内政?”若麦彻底混乱。“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绘名后退一步,双手交叠。“你爱我,是你的私人事务。处理好它,别提交给我审批。”

“审批?!”若麦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你把我当什么?!一份报告?!”

“正是。”绘名扶了扶眼镜,语气公事公办。“你的情绪申请,已被驳回。”

“驳回?!”若麦终于爆发,“你……你太残忍了!”

“残忍吗?”绘名微微一笑。“不,这是审计。你的表演,有太多漏洞。”

“所以,”绘名给出最终判决,声音平静如死刑宣判。“你爱我,那是你的事情。”

“与我无关。”

这番快速的、多轮的交锋,将剧本里那层充满了小女生情怀的、虚伪的糖衣,一刀一刀地剥开,露出了其内里最残忍的、血淋淋的、关于人性与欲望的真实。

若麦,已经完全接不住绘名的戏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瞳孔涣散,仿佛整个灵魂都被刚才那番话语抽离了身体。她的“道心”,她作为演员的骄傲与自信,在这一刻,被彻底、干净、精准地……摧毁了。

整个片场,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十秒。

突然,监督藤田猛地将手中的剧本狠狠摔在地上,不是愤怒,而是极致的兴奋!他冲上前,抓住绘名的肩膀:“怪物!这他妈的才是艺术!这不是台词,这是活生生的解剖!我要重写剧本,就按这个来!”

场务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议论:“这……这丫头是哪来的怪物吧?把新人玩坏了,我以前在圈子里没看到这号人啊。”

“听说好像是一直被丰川家培养的......”

另一个人摇头:“不,这是天才在教育蠢材。太残酷了……太精彩了!”

由于晓山绘名的诞生,本身就是丰川清告将【演技LV5】这个技能,发挥到极致后,所分裂出的、一个完美的“表演型”人格。这个技能对于理智的巨大负担,让丰川清告现在轻易不敢动用。

开玩笑,上次演已经给自己演出一个精神分裂的人格了,下次啥样完全不敢想。

但绘名的演技,却是为数不多的、她可以与丰川清告大部分可以共享的、神级的技能。

“太……太精彩了!”摄影指导山崎悟也猛地站了起来,他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老脸上,此刻也激动得满脸通红,“晓山桑!我能……我能把刚才的这一段,完整地剪到我们这部电视剧的宣传mV里去吗?!拜托了!这绝对会成为经典!”

晓山绘名已经从那个充满了悲剧色彩的“雪菜”的状态中,彻底抽离了出来,重新恢复了那份属于她自己的、优雅与慵懒。她扶了扶那枚古典的单片眼镜,不动声色的移开放在肩膀上的手,微笑着,对导演和摄影们那近乎于失态的热情,回应道:

“我的肖像代理权,目前由丰川集团战略投资部全权托管。”晓山绘名扶了扶单片眼镜,补充道,“具体的商业合作条款,您可以直接对接集团法务部的西园寺律师团队。”

监督藤田瞬间清醒,额角的冷汗滑下太阳穴:“非、非常抱歉!是我越界了!是我唐突了!”

他九十度鞠躬时,腰间的对讲机“哐当”砸在地上,声音在安静的片场里格外响亮,引发了一片压抑的、想笑又不敢笑的骚动。

差点忘了,这个大小姐据说好像是丰川财团的人呢,指不定和投资人.......

“哟哟,那个清告可真是藏了颗核弹当珍珠养呢,这不比我家睦头差啊”,森美奈美像一条美女蛇般缠了上来,蔻丹鲜红的指甲划过绘名的肩线。

她压低声音,呼吸带着甜腻的香水味,凑到绘名耳边:“Anna酱,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绘名没有回头,视线依旧停留在远处。

“我保证,三年内,让你捧回蓝丝带影后奖杯,最佳女主角。”森美奈美舔了舔嘴唇,“赌注是……你下部电影的全球分账比例?我只要百分之三十,如何?”

绘名终于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却不达眼底:“森女士,我的日程表已经排到了三年后,主要内容是金融和生物化学。饭啊不,是演艺圈……只是偶尔散步的花园,我无意在此定居。”

“志不在此?”森美奈美不怒反笑,笑得花枝乱颤,她亲昵地拍了拍绘名的手臂,音量却巧妙地提高到足以让周围人都听到:

“固执的姑娘~真可爱!你这句话,等清告醒来,我会穿着和服,亲自给他做一顿松露煎蛋,然后一边喂他,一边原封不动地转告他。看看他心不心疼他养的金丝雀,羽毛明明比凤凰还耀眼,却只想待在笼子里。”

【绘名(用一种充满了好奇与一丝不该有的、仿佛在看家庭伦理剧的八卦语气):义父,根据我的观察,森美奈美女士在说出那番话时,心率上升了8%,瞳孔有微弱的、非自主性的放大。这在人类行为学中,通常与‘调情’或‘宣示所有权’相关联。所以,我的记忆需要更新一下:您和她,以前……有过那种超出‘商业伙伴’范畴的关系吗?】

【清告(在心里,用一种充满了无语的语气):瞎逼逼?!她那是光明正大的在调戏我!我他妈有多清白,你这个共享我记忆的家伙难道不知道吗?!除了瑞穗,我之前连别的女人的手都没碰过!】

【绘名:……睦,初华,若麦,素世,乐奈.....目测奖金池还会叠加.......】

【清告:......有两个不是你来的吗?】

【绘名:义父,您误会了。我并非在质疑您的‘清白’。我只是在分析一个事实:您对她,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容忍度。】

【清告(被她这番冷静的分析,说得一时间有些语塞):……玛德这不是你吗?你现在的女性形象】

【绘名(歪了歪头,用一种更加天真,也更加致命的语气,继续分析道):所以,我刚才的推论,可能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偏差。我对您有特殊的情感反应,或许……不是因为我单方面地对您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绘名:而是因为,您自己的潜意识里,就对这位美奈美女士,抱有着某种……连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特殊的‘好感’啊。】

【清告(恼羞成怒):我擦!说了半天,不会是你自己对那个女人动心了吧?!借着我的名义,在这里搞什么‘雌竞’?!】

【绘名:嘿嘿。】

【清告:我警告你啊,这女人除了长得还可以,就不是个正常人,最好和她保持距离。】

直到午饭时间,剧组的盒饭区喧闹起来,绘名才端着一份精致的漆器食盒,在众人或敬畏或好奇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角落里明显不在状态的若麦对面,坐了下来。

若麦猛地抬头,差点打翻手里的味噌汤。她看着绘名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着筷子,上午那场“精神处刑”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绘、绘名姐姐!”若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慌乱地抓起手机,仿佛那是救命稻草,“对了,您、您看今天的新闻了吗?头条!好像是樱霞集团的数据站着火了?”

“哦?”绘名终于抬起眼,目光在手机屏幕的标题上停留了一秒,“樱霞集团?我刚刚只扫了一眼,没想到是义父名下的产业。”她的表情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夹起一块色泽完美的玉子烧。

这演技天衣无缝。但知道对方神秘强大的佑天寺若麦看着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只觉得那份“惊讶”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冰冷。

“可以……给我详细说说吗?”晓山绘名将玉子烧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后,才开口问道。

“是!”若麦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像是在汇报工作,“新闻通报是昨天深夜,东京湾A7区域的樱霞集团的高频数据站发生爆炸。幸运的是,爆炸前两天,数据站正在进行系统迁移,所以内部是全员清空的无人状态,没有造成员工伤亡。”

“高频数据站?安保级别应该很高才对。”绘名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问。

“对!所以奇怪的地方来了,”若麦的声音压得更低,“虽然没有员工,但有几个警视厅的探员……在爆炸时‘恰好’在禁区外围巡逻。冲击波掀翻了他们的车,据说有个叫佐藤的警部补,现在还在IcU里骂人呢。”

绘名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让若麦毛骨悚然:“东京都可真又是‘核平’的一天。事故原因呢?警视厅总得给个说法吧?”

“给了,”若麦点开另一条新闻,屏幕上,一位警视厅的发言人表情严肃,“官方原因是:‘因超负荷运转,导致备用氢燃料电池组发生连锁性电解液泄漏,引发了不可预见的殉爆。’”

“听起来很专业。”绘名点评道。

“但樱霞集团的发言人当场就发飙了!”若麦划到下一个视频,画面里,樱霞的代表将一叠文件狠狠摔在桌上,“他们说,消防厅上周才出具了‘最高安全级别’的认证报告,所有电池组都配备了独立的惰性气体灭火系统!他们控诉这是人为纵火,是恐怖袭击!要求警视厅为‘视察不力’负全责!”

就在这时,若麦的手机开始疯狂弹出推送。

《汉东商会会长要求小日子国会介入调查,彻查安防漏洞!》

《丰川财团质疑警备预算与实际效能严重不符!》

《弦卷财团旗下媒体发文:警惕境外势力利用网络攻击制造实体破坏!》

绘名看着这些犬牙交错的标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天妇罗炸虾,然后,在若麦的注视下,用筷子尖,精准地、一下一下地,将炸虾戳得粉碎。

“好啊,”她轻声说,脸上带着愉悦的微笑。

“浑水,才好摸鱼嘛。”

绘名轻声说着,将筷子尖从那堆面目全非的虾肉泥里抽了出来,用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干净。

若麦看着那只被捣烂的虾,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她垂下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像一只在鹰隼阴影下瑟瑟发抖的鹌鹑。

沉默,在嘈杂的盒饭区里,于她们二人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若麦,”绘名突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欸?!”若麦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慌乱地摆手:“没、没有!绘名姐姐!我怎么敢……”

“敢?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绘名打断了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这是‘是’或‘不是’的问题。回答我。”

若麦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你看,你又在逃避了。”绘名叹了口气,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让我帮你整理一下你的思绪吧。首先,你憧憬我,因为我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其次,你羡慕我,因为你认为我得到这一切都毫不费力。”

“然后,你嫉妒我,因为我拥有了你梦寐以求的东西后,却没有走在你预设的‘正道’上,去出名,去闪闪发光令人心动扬名立万。”

“最后,你埋怨我,鄙夷我。”绘名的声音变得冰冷,“因为在你看来,我明明拥有最顶级的天赋、最漂亮的脸蛋、最丰厚的家底,却不知珍惜,反而甘愿去当一个大人物——也就是我们义父的‘情妇’。你觉得我玷污了这份‘神赐的礼物’,对吗?”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剖开若麦层层包裹的内心。她无力反驳,因为绘名说的,句句属实。她只能沉默,脸色苍白如纸。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绘名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忽然又变得无奈而温和,“我是真心喜欢,或者说……爱着义父。至于那些名声、财富、地位,都只是追求幸福的工具,而不是目的。能快乐地活着,并且有能力让身边的人也快乐,这才是最终的意义。”

这番话,终于刺破了若麦的心理防线。她猛地抬起头,红色的眼眸中噙着泪,声音嘶哑地反驳道:“可我跟你不一样!绘名姐姐,我跟你不一样!”

“我只是个从乡下来的、没有任何背景的土妹子!”她的声音颤抖,“我能依靠的,只有这张还算年轻漂亮的脸,以及我每天拼了命换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努力!我不奢求您能设身处地地理解我,因为您生来就在云端!但我这样不择手段地往上爬,是我在这种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的……唯一的办法!”

“残酷的世界?”绘名静静地听着,然后,她放下了筷子,整个人的气场……变了。

那一瞬间,那个温和的、优雅的、仿佛还带着一丝少女娇憨的“晓山绘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悲怆的属于“丰川清告”的眼神。

“若麦。”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嘈杂的午餐区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或者我可以姑且称之为‘邦多利世界’,已经足够温柔了。”

“亚萨西吗?绘名姐姐,你果然还是......”

“就像你刚刚抱怨的,这个世界漂亮女孩太多。你有没有反过来想过?这个世界的人,几乎没有真正的‘丑人’,颜值都在基准线之上,只有好看和更好看的区别。除非你主动放弃身材管理,否则外貌不会成为你真正的障碍——你很难想象,这对于无数挣扎在泥潭里的灵魂而言,是何等奢侈的、神明赐予的公平。它保证了每个人,都有闪闪发光的机会。”

“你再看看那些少女乐队。”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摄影棚的墙壁,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几十上百支乐队,那些十几岁的女孩,可以为了梦想、为了热爱去挥洒青春,而几乎从不为下一顿饭、下一个月的房租发愁。哪怕是在那几所精英云集的学校里,这种现象也堪称奇迹。你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吗?”

若麦呆呆地听着,这些她从未思考过的角度,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看你这样,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 绘名(清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毕竟,你无法想象一个更残酷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岁大饥,人相食’,这种史书上的六个字,你只是当成故事来读——好吧你甚至没读过。”“晓山绘名”看了眼若麦的眼神,抽了抽嘴角,继续道:

“你不知道那背后是怎样的地狱。真正的‘牛马’,是发不出声音的。他们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本身。因为他们看到的、听到的,他们的父辈、祖辈,世世代代,都是这么活下来的。没有梦想,没有嫉妒,甚至没有抱怨,只有麻木的、日复一日的劳作和死亡。”

她的声音归于平静,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势也缓缓收敛。她重新变回了那个“晓山绘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豆腐,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感慨。

“我只是想劝劝你,若麦。”

“你可以为了某个目标去努力,去不择手段,互相之间没有必要去比较苦难,因为这都是不合理的,需要去改变的。”

“但别过于……将这个世界的‘温柔’,当成理所当然的‘残酷’。”

“……温柔?”

午餐结束后,绘名优雅地起身,用丝帕擦了擦嘴角。她走到依旧呆滞的若麦身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那头标志性的紫色短发。

“好了,别那么紧张,脸都白了。”绘名微笑着说,“你下午还有重要的排练和直播呢,拿出点专业精神来。我就不在这里陪着你了。”

“……绘名姐姐,慢走。”若麦几乎是凭借本能,吐出了这句礼貌的告别语。

“哦,对了。”绘名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回眸一笑。那笑容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也格外刺眼。

“明天,‘义父’大概就该醒了。记得抽个空,去医院看看他。”

绘名的离开,像是解除了某种结界。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

“晓山桑,这就走了吗?”监督藤田第一个冲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惋惜和渴望,“剧本……剧本的事,您再考虑一下?”

“嗯,还有别的事要处理。”绘名礼貌地欠了欠身,“今天多有叨扰,给各位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森美奈美也凑了过来,挽住绘名的手臂,姿态亲昵,“Anna酱下次有空,我请你去银座最好的料亭,我们好好聊聊‘未来’?”

“若有机会。”绘名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臂,对着周围一众或崇拜、或敬畏、或嫉妒的目光,微微颔首,然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去。

看着众星拱月般离开的绘名,若麦呆呆地出神。

——真正的‘牛马’,是发不出声音的。

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

那我……我所做的一切,我所坚信的一切……又算是什么?

一个在蜜罐里哭喊着“好苦”的小丑?

“若麦?喵姆亲?佑天寺若麦!”

直播组略带焦急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唤醒。

“发什么呆呢!快点,还有五分钟就是剧组的线上突击直播了!妆补好了吗?台本背熟了吗?”

“……嗨伊。”

佑天寺若麦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那个完美的、营业式的偶像微笑。她站起身,对着助理人员鞠了一躬,声线甜美而空洞。

“我来了。”

晓山绘名在送走了若麦后,也是先回了那间破旧的出租屋。她解除了变装,恢复成丰川清告的模样,而后才通过系统的传送功能,瞬间返回了日华友好医院地下的秘密医疗室。

他开始为自己明天的“复苏”,进行着最后的、精心的准备。

……

次日,清晨。

“哦多桑!哦多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丰川祥子双手紧紧贴在冰冷的隔离玻璃上,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泪痕,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

“祥子小姐,请您稍安勿躁!”主治医生隔开了她,语气严肃而急切,“丰川先生刚刚恢复意识,生命体征尚不稳定!我们需要立刻对他进行全面检查!”

一群白大褂瞬间涌入病房,将那张病床围得水泄不通,各种仪器的滴答声和医生们低声的指令交织在一起,将他推入手术室。

门关上后,其余几位医生退到了另一个房间。

丰川清告旋即起身,悠闲地坐在手术台上,喝着一杯由纳苏医生亲手为他冲泡的、顶级的蓝山咖啡。

“那个‘替身’,”他用中文问道,“已经转移了吗?”

“是的,丰川同志。”纳苏恭敬地回答,“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他转移到了本院的精神科,进行后续的‘康复训练’了。”

作为“替身”的、那个脑残的变态杀人狂一之濑久雄,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地移走。而现在,躺在这里的,才是真正的丰川清告。

“成,”他放下咖啡杯,站起身,“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都是为了事业,我倍感光荣。”

手术室的门,被缓缓地推开。

在那一瞬间,丰川清告看到了门外,那一张张充满了焦急、担忧、以及……关切的脸,在推到休息室病床的过程中,他也在打量众人。

他的女儿,丰川祥子,正被三角初华紧紧地扶着,那双红肿的眼眸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的、巨大的喜悦。

Sumimi的另一位成员,纯田真奈,也站在一旁,脸上是真诚的祝福。

如同人偶般、总是沉默不语的若叶睦,此刻也抬起了她那双金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睦的身后,是她的父母,若叶隆文和森美奈美这对精明的夫妇,他们的表情是恰到好处的关切,还有佑天寺若麦,畏畏缩缩的伸了个手打招呼。

再往后,是自己的首席助理龟田,以及丰川财团旗下黑道组织“米泽组”的头领米泽,他像一尊铁塔般肃立,眼神恭敬。

嗯,很好,丰川定治那个老登,没来。

这个世界上,原来……也有这么多,在真正关心着我的人了吗……

丰川清告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名为“温暖”的情感,轻轻地,刺了一下。

当然,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在祥子醒来在病床边“发现”他睁开眼睛之后的那一个多小时里,才陆续闻讯赶来的。

事实上,早在昨天下午,趁着祥子不注意的间隙,他就已经躺在这里,和那个“替身”,完成了完美的替换。而后,他才走出了那间无菌的重症监护室,回到了这个,属于他自己的“后台”。

他脸上那几道看起来还很新鲜的、浅色的疤痕,当然也是他自己,用化妆品画上去的。毕竟,现在已经不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罩了,这些用来博取同情的、必要的伪装,还是得由他自己来,才最逼真,不然,万一被心思细腻的祥子看出了破绽,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至于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醒”过来?

哎哟喂,一个刚刚做完大手术的重伤病人,还没出无菌室,就立刻生龙活虎地醒过来……那是不是,也显得太假了一点?

“祥子……”他“虚弱”地抬起那只还缠着绷带、插着滞留针的手臂,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十分的演技,他只用了半分,但已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都揪了起来。

站在祥子身边的三角初华,身体比祥子本人还要先动了一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就想上前,但理智又在瞬间,猛地将她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她知道,此刻的这个舞台,不属于她。她只能将这个最神圣的、属于“女儿”的位置,留给自己的侄女。

而祥子,早已泪如雨下。她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抓住父亲那只冰冷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泣不成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昏迷了多久?”他用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轻声问道。

“快一周了。”回答他的,是站在角落里的若叶睦。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丰川清告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双漂亮的黄金瞳里,压抑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怒气。

“清告君!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若叶夫妇也立刻挤上前来刷存在感,森美奈美眼圈微红,演技精湛,若叶隆文则是一脸沉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好好休养,有我们。”

“丰川先生。”助理龟田上来,跟丰川清告对视了一眼。

“丰川桑。”若麦弱弱的举了举手。

在经历了一番七嘴八舌、真情与假意混杂的寒暄之后,还是祥子最先反应过来。

“大家!”她擦干眼泪,用还带着哭腔但已恢复坚定的声音说,“哦多桑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请让他先休息一下吧。”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附和着,在医生的引导下,恋恋不舍地退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女。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祥子……”丰川清告“挣扎着”想坐起身,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看着女儿哭得红肿的眼睛,眼神里带着真实的歉意,“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哦多桑,别这么说!”祥子连忙上前扶住他,帮他摇高床头,那张可爱的包子脸上满是心疼,“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你先好好休息!要喝水吗?还是想吃点什么?我让龟田先生去准备!”

“不用……”丰告摇了摇头,他拉住女儿的手,目光温和而认真,“你跟我说说,我睡着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祥子便乖巧地坐在床边,将这几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她和素世立希高松灯她们为了不影响他休息,就在隔壁的休息室里坚持排练“c团”的新曲;

到她是如何通过手机新闻,才知道自家樱霞集团的数据中心发生了爆炸,在排练期间又是如何为丰川清告的身体担惊受怕,若叶睦又是如何陪伴她的。

祥子说的很详细,像一只絮絮叨叨的小鸟,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填补父亲“缺席”的这段时间。

听完女儿的叙述,丰川清告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祥子,谢谢你这么尽心地照顾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父亲的慈爱,“既然我已经醒过来了,医生也说,再过几日就能出院。你总不能一直待在医院里。”

“可是……”祥子有些不情愿地撅起了嘴。

“听话,今天开始就回家去休息吧,也不要再麻烦睦了。”清告的语气不容置疑,却又无比温柔,“明天是周一,你该回月之森去上学了。你的朋友们,你的乐队,都在等你。你这样一直陪着我,爸爸看着,心里也不好受,我现在也想自己多休息。”

“……好吧。”祥子知道自己拗不过父亲,虽然满心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那……我每天放学后,再来看你。”

“好。”丰川清告微笑着,目送着女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病房。

当病房的门再次关上,他脸上的温情和虚弱,才如潮水般缓缓褪去,重新被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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