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临渊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若非自幼家教约束,他简直想朝这所谓的“幻池”啐一口,好让冰幻知道,自己可没那么好糊弄。
谁料念头才起,那潭静水骤然旋转,池水漫过石沿,迅速朝二人涌来。
玉临渊一惊,连退数步,警惕地盯着这摊“水”。下一刻,平静的水体猛然拔起,化作一头透明巨兽,朝玉临渊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而那条名为幻鱼的光影,仍在它体内悠然游曳。
“卧槽!什么东西!”
玉临渊惊呼着踉跄后退,跌坐在地。
水兽步步逼近,威压如山。他不得已,硬着头皮开口:
“对...对不起啊,那个...冰,啊不是,是幻池前辈,还有幻...幻鱼弟弟,我不是故意的。”
见水怪依旧怒目圆睁的看着自己,玉临渊又咽了咽口水,求助的看向冰幻。
“我们幻梦龙族能感应到你的态度,你道歉的态度不诚恳哦。”
冰幻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玉临渊在心里骂了冰幻一句,又压低身体,尽可能诚恳的对着水怪开口:
“对不起,我不了解贵族之妙,做出错误判断,对您,以及您的孩子产生了错误且不礼貌的举动,在这,我诚心诚意的向您以及您的孩子道歉。”
说完,他又对着水怪深深鞠了一躬,以表自己道歉的态度。
水兽静默片刻,身形缓缓软化、回流,终又恢复成一汪清潭。幻鱼浮出水面,朝他轻轻吐了个泡泡。
看着玉临渊难得吃瘪的模样,冰幻在一旁掩面轻笑。见他要扑上来理论,赶忙摆手:
“幻池前辈在城中辈分极高,我虽是代理城主,也不能以势压‘人’。再说你也没真吃亏,就别跟我计较了。”
说完又小声嘀咕:
“又不是我让你动手的…明明提醒过了,自己没素质还怪别人。”
“嘀咕什么呢?”玉临渊瞪他。
“没什么。”
两人正说着,一道流光自墙面跃出,形如传说中独角兽的生灵倏然现身,轻巧挤进二人之间,侧首看向玉临渊,发出清越如马嘶的低鸣。
玉临渊不惧反喜,眼睛一亮:
“好神骏的灵兽!这体态,这毛色…简直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
说着便伸手去抚它额前泛着虹光的鬃毛。
“不可无礼!”
冰幻急忙拍开他的手,朝那灵兽微微躬身:
“独角仙前辈,这是外来的客人,不懂规矩。请看在我的薄面上,莫要与他计较。”
独角兽目光流转,在玉临渊身上停留片刻,竟口吐人言:
“怪哉…明明在你身上嗅到水龙气息,方才你下意识凝出的却是炎力。你究竟是何种族?”
“这…”
见玉临渊不知如何回答,冰幻抢赶忙接过话茬:“他是炎龙与水龙结合所生,所以才兼具两种属性。”
“哦?炎水相融,倒是有趣。”
“正是…我我觉稀奇,才带他入城见识。前辈若无事,我便先引他往别处去了。”
“去吧。”
独角兽颔首,旋即一跃而起,身形如水纹般融进墙壁,消失无踪。
“这又是什么啊!”
玉临渊用力揉了揉眼,甚至怀疑方才喝下的那碗汤里是不是掺了未熟的蘑菇。
“独角仙前辈是幻梦龙族中的古尊,早在幻城未建时,便已随初代城主于此无尽雪山中开辟洞天了。”
“那…它也是幻梦龙族?”
“自然。梦柳前辈、幻池前辈与幻鱼,还有方才的独角仙前辈,皆是我族成员。”
“你不是城主吗?怎么到处是你前辈?”玉临渊不解。
“大概因为我比较年轻吧。”
冰幻摊手,随即纠正道:“而且我并非城主,只是代理城主。老城主闭关清修,这才便宜了我。”
玉临渊点点头,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汪清潭,感叹道:“你们长得…还挺别致,而且各长各的。”
冰幻微微一笑:
“幻梦龙族本无定形,大家只是化作自己心中最美的模样罢了。梦柳前辈曾游历万生森林,得见传说中的‘帝柳’,心生向往,故凝形为柳。”
“幻池前辈慕水之恒常,无形无相,因而化为清潭。”
“至于独角仙前辈…它是最早进入龙域的族人之一。其形貌,想必是取自外界的独角兽吧。”
“随心所欲,想变什么就变什么?”
玉临渊怔了怔,上下打量“弟弟”几眼,出声吐槽道:“那你变成这样干嘛?我不比这模样俊多了。”
“没觉得。”
冰幻轻哼一声,白了他一眼:“而且我们幻梦龙族才不那般肤浅只便好看的。什么形态自在,我们便化作什么模样。”
说罢,他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玉临渊快步跟上,侧头问道:
“那你原本长什么样子?”
冰幻停下脚步,静静看他片刻,摇了摇头:
“这很重要吗?”
“倒也不是…”
玉临渊摸摸下巴:“只是你方才说幻梦龙族本无定形,我实在好奇那究竟是何种状态。”
冰幻轻轻颔首。周身气息流转间,那具属于“玉临沧”的身形如雾散去。下一刻,半空中浮现出一团淡蓝色光霭,它徐徐涌动,似云非云,似水非水,无目无口,唯有混沌般的柔光在流转。
“这…你们这种形态怎么生育啊,那个什么幻鱼又是从哪来的。”
“是这样。”
失去玉临沧身体的束缚,他的声音变得中性而空渺。只见那团气息微微波动,分离出一小缕光雾。那雾丝在空中短暂盘旋,仿佛有了独立的意识,旋即又被主体缓缓收回。
“分出一缕本源,任其感应天地,自会逐渐凝成新的形态。我还年轻,未到需要分化重生之时,便不向你展示完整的过程了。”
“无性繁衍?”
“幻梦一族本无性别之分,全凭心念化形。故而先前我才纠正你‘儿女’之说。”
那团淡蓝光霭微微漾动,声音里带着通透的平和笑道:“这方法亦非全然算作繁衍…或许用‘新生’来形容,更为贴切。”
“原来如此。”
玉临渊望着眼前流转的光雾,轻声道:“真是座奇妙的城,奇妙的族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