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天,林姝严格按照伤心落魄的人设行动。
她让秦震的司机送她去了一家会员制的私人疗愈中心,每次都在那里待足整个下午。疗愈中心的单面玻璃窗外,秦震派来跟着她的人能看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花草茶,望着窗外发呆,眼眶时常是红的。
第一天下午,她就收到了李薇发来的短信。
“林小姐您好,我是李薇。傅总让我联系您。周六下午两点,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在‘云汀’茶馆见面?那里的普洱很好。”
林姝看着屏幕,指尖慢慢打字:“好。谢谢。”
发送。删除。
她端起那杯冷掉的茶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很好,棋子就位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陆续和李薇聊了几句。林姝的回复很简短,一直保持着刚受情伤、需要朋友又拉不下面子的分寸感。
第三天当晚回到公寓,秦震难得回来得早,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文件。
林姝换上拖鞋,把包放在玄关,声音有些低:“秦先生,您回来了。”
秦震抬眼扫了她一下:“脸色这么差?还没缓过来?”
林姝勉强笑了笑,走到沙发边,没有像往常那样靠近他,而是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没事……就是有点累。”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里面是浅蓝色的棉质连衣裙,长度到小腿,头发松松扎了个低马尾,没化妆,只涂了点润唇膏。整个人透着一种柔软的、易碎的良家气质,与晚宴那天墨绿色丝绒裙的艳丽判若两人。
秦震放下文件,打量着她。这三天她一直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来傅承聿当众给的那巴掌,确实把她打懵了。
“听说你这几天都去疗养中心?”他问。
“嗯……”林姝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就想一个人静静。”
“静出什么结果了?”
林姝沉默了几秒,声音轻得像羽毛:“没什么结果……就是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秦震没说话,点了支雪茄。
“秦先生,”林姝忽然抬起眼,眼眶恰到好处地泛红,“明天……我能出去走走吗?不坐车,就随便逛逛。一个人待着……有点难受。”
“去哪?”
“不知道……可能去茶馆坐坐吧。”她顿了顿,像是临时想起,“对了,前两天…..国外认识的一个朋友联系我了,叫李薇。她正好回国,说明天有空,想约我喝喝茶。”
她说着,拿出手机,调出和李薇的短信界面,递过去。
界面都是女生聊的话题。
秦震扫了一眼,没接手机:“朋友?”
“嗯……以前在纽约华人圈聚会上认识的,不算特别熟,但人挺好的。”林姝收回手机,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可以吗?”
秦震吐出一口烟圈,盯着她看了半晌。
女人失魂落魄,想找同性朋友倾诉,太正常了。穿得像个学生,去茶馆见个背景干净的女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去吧。”他弹了弹烟灰,“让司机送你到附近,你自己走一段。晚上七点前回来。”
林姝眼睛微微一亮,那点亮光很快又黯淡下去,变成感激的柔软:“谢谢秦先生。”
她站起身,朝他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往卧室走。
背影单薄,脚步轻缓,完全是一副被伤透了心、强撑体面的模样。
秦震看着她关上门,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查一下李薇,纽约回来的,背景。”
- - -
翡翠湾公寓。
江晚姝穿着真丝睡袍,跪坐在沙发边给傅承聿削水果。水果刀在她手里很稳,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落在地毯上。
这三天,傅承聿来了两次。每次都是晚上,待的时间不长,话也不多,但态度比之前温和了些。会问她白天做了什么,会让她陪着看一会儿文件,甚至昨天离开时,摸了摸她的头发。
江晚姝的心脏因为这细微的变化而雀跃着。她知道自己赌对了,那晚的公开亮相,让傅承聿终于愿意把她带出阴影。
“承聿,”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银质水果签,递到他手边,“你尝尝,很甜。”
傅承聿正在看手机,屏幕上是陈铭发来的汇报:“林小姐已经连续三天前往静心疗愈中心,情绪表现低落。确认明天与李薇见面。秦震方面已批准外出。”
他接过苹果,没吃,随手放在茶几上。
“明天我要去临市开个会,晚上不一定回来。”他开口,声音平淡。
江晚姝动作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掩饰过去:“好……那你路上小心。”
傅承聿抬起眼,看向她。女人穿着浅色的睡袍,长发披散,仰头看他的眼神全然的依赖。这张脸,这个角度,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微妙地重叠。
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江晚姝呼吸一滞。
傅承聿的拇指在她下颌线上缓慢摩挲,眼神很深,像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几秒后,他松开手,语气听不出情绪:“明天出去逛逛,买点喜欢的。卡在抽屉里。”
“……好。”江晚姝脸颊微红,心里那点失落被这句话冲散了。他让她花钱,这是宠爱的证明。
傅承聿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
“承聿,你要走了吗?”江晚姝跟着站起来,有些不舍。
“嗯。”他走到门口,换鞋时背对着她,忽然问,“林姝最近联系过你吗?”
江晚姝一愣,随即摇头:“没有……我和她本来就不熟。”
“如果她联系你,”傅承聿系好鞋带,直起身,声音没什么温度,“不用理会。”
门关上了。
江晚姝站在原地,回味着这句话。不用理会……是怕林姝来找她麻烦?还是……傅承聿在保护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被甜蜜充盈。
而门外,电梯里。
傅承聿看着金属门上倒映的自己,面无表情。刚才捏住江晚姝下巴的触感还在指尖。太软了,太顺了,像没有骨头的仿制品。
他想起林姝的手指,想起她扣住他手腕时的力道,想起她咬他时牙齿陷进皮肤的痛感。
——“洗干净。别沾脏东西。”
——“否则,我就咬死哥哥。”
电梯到达地下车库。
傅承聿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没有存储名字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她那句嚣张的威胁。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半晌,打下一行字:
“李薇背景干净,父母是中学教师,自己在纽约做独立策展,刚回国三个月。人聪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发送。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
“穿得像样点。”
发送。
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
傅承聿扯了下嘴角,将手机扔到副驾。他发动车子,黑色宾利驶出车库,融入夜色。
明天,就能见到她了。
在茶馆,穿着良家的衣服,演着伤心的戏码,身边还跟着他安排的闺蜜。
而他会知道一切。
这认知让他胸腔里那股沉寂了三天的火,重新开始缓慢地、冰冷地燃烧。
他已经等不及要看她明天的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