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自那夜山谷密谈后,转眼便过了十余日。武当山依旧云雾缭绕,晨钟暮鼓,仿佛与世无争。
这夜月隐星稀,殷梨亭悄然来到后山一处隐秘山洞。洞内火光摇曳,映出黛绮丝略显疲惫却释然的面容。
“主上。”见殷梨亭进来,黛绮丝起身行礼。她已换上武当山下寻常妇女的装束,少了几分明艳,多了几分低调。
“如何?”殷梨亭直截了当地问,目光扫过她的脸庞。
黛绮丝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绢布双手奉上:“属下多方联络,旧部散的散,死的死,还有些已另投他处。最终愿追随属下的,共十一人。”她顿了顿,“皆是念及昔日香火之情,且对千叶遭遇心怀不平的忠义之士。”
殷梨亭展开绢布细看。上面娟秀的字迹列出十一个名字,分别是杨昆,李虎、王威、解开、杨文、张秀、谢彦、王化一、胡强、石若云、毛一龙。附有年龄、性格特点和擅长武功,信息简洁却足见用心。
“做得很好。”殷梨亭满意点头,将名单收起,“你且在武当山下安心住下,少抛头露面。”沉吟片刻又道:“让他们都进来一见。”
黛绮丝走到洞口,发出几声有节奏的鸟鸣。十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这些人穿着普通,但眼神锐利,行动干练,显然都是经历过风浪的好手。他们先向黛绮丝致意,随后齐刷刷看向殷梨亭,目光中带着审视与疑虑。
“这位便是殷梨亭殷六侠。”黛绮丝郑重介绍。
“殷梨亭?”十一人脸上闪过讶异,随即转为了然,甚至带着敬佩。他们交换着眼色,心中念头飞转——这位爷前段时日大败杨逍,在张三丰寿宴上独战少林四大神僧。若是他,倒也不算辱没了紫衫龙王。
殷梨亭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却有力:“诸位请起。我知道诸位都是明教中难得的忠义之士,肯念旧情前来相助,殷某在此谢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如今元廷暴虐,百姓流离。我殷梨亭虽出身武当,却也深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因此欲在武当山左近暗中筹建势力,不为争霸江湖,只为积蓄力量,抵抗暴元,庇佑百姓。”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今日我在此承诺,若诸位愿留下共图此事,我必视诸位为肱骨,绝不相负。但人各有志,若有疑虑,此刻便可奉上盘缠礼送下山,他日江湖再见仍是朋友。”
这番话恩威并施,诚意与格局兼备。十一人闻言,最后一丝疑虑尽散。为首的黑脸汉子率先抱拳:“殷六侠快人快语!我‘黑煞掌’程昆愿追随六侠,共抗暴元!”
“我等也愿留下!”众人齐声附和,决绝的气势在山洞中回荡。
“好!”殷梨亭露出真诚笑意,“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同舟共济的伙伴!”他安排众人次日到山下安顿,又交代了联络方式,便让黛绮丝引领他们悄然离去。
次日,殷梨亭找到负责武当山下俗务的纪刚。看着殷梨亭身后那十一个气势精悍的汉子,纪刚虽有些疑惑,但素知殷梨亭为人正派,便爽快应下。根据名单上各人特长,或任命为护卫队教头,或安排管理垦荒筑屋,很快便将流民队伍整治得井井有条。
安置好十一人后,殷梨亭又为黛绮丝在离自己居所不远的一处清静小院安排了住处,对外只说是远方来投靠的亲戚。
这日傍晚,纪晓芙提着食盒来到殷梨亭住处,远远便望见一个陌生女子从院中走出。那女子虽作寻常妇人打扮,却难掩绝色容颜,眉目间自带三分异域风情。见纪晓芙驻足观望,那女子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步履轻盈如踏云间。
纪晓芙怔在原地,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她认得这女子——那日殷梨亭带她回来时,只说是一位故人之后,家中遭变前来投奔。可这般容貌气质,哪里像是寻常落难女子?更让她不安的是,这几日殷梨亭常往那小院去,一待便是半个时辰。
“梨亭何时认识了这样的女子?”她暗自思忖,手中食盒不觉握紧,“他们谈话时总是屏退左右,莫非……”想到此处,心头一阵酸楚。她素知丈夫为人正直,可那女子的容貌实在太过出众,两人又这般神秘往来,教她如何能不多想?
她站在院门外,望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一时竟忘了来意。直到殷梨亭从屋内走出,见她呆立原地,温声问道:“晓芙,怎么了?”
纪晓芙这才回神,勉强一笑:“没什么,给你送些饭菜来。”心中却暗下决心,定要寻个机会问个明白。
殷梨亭敏锐地察觉到妻子神色有异,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见黛绮丝消失在竹林深处的背影,心中顿时了然。他接过食盒,轻轻握住妻子的手:“晓芙,黛姑娘确是故人之后,她身负血海深仇,我助她实因江湖道义。你若不放心,明日我便让她来见你。”
纪晓芙被说破心事,脸颊微红,低声道:“我岂会不信你?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殷梨亭柔声道:“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向你说明一切。现在,先陪我用了这顿饭可好?”
纪晓芙望着丈夫清澈的眼神,心中稍安,轻轻点头。
自此,黛绮丝便在武当山下悄然隐居,而殷梨亭麾下的第一支核心力量,也如同潜龙入渊,悄然扎根于武当山脚的抗元基业之中。殷梨亭站在山腰,俯瞰着山下渐渐成型的营地和忙碌的人群,眼中闪烁着开拓者的光芒。这条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