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黑木崖如同一头蛰伏在天地间的太古巨兽,通体黝黑,山势奇绝,直插云霄,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崖壁陡峭如刀削斧劈,仅有几条隐秘小径如同巨兽皮肤上的褶皱,蜿蜒曲折,隐没在黑暗与雾气之中。
两道身着普通魔教弟子服饰的身影,正沿着一条最为隐秘的小径,如同壁虎般悄然向上攀援。正是梁发与蓝凤凰。
“这边,”蓝凤凰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山风吞没,她熟悉地拨开一丛看似天然生长的毒藤,露出后面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这条小路是我小时候贪玩发现的,几乎没人知道,可以绕过前三道最重要的哨卡。”
梁发紧随其后,心中暗叹侥幸。若非有蓝凤凰这个“活地图”带路,以黑木崖这天险之地,加上魔教森严的守卫,他就算武功再高,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摸到核心区域,没有一两天绝无可能,届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两人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身形如同鬼魅,时而贴壁潜行,时而利用茂密的植被遮挡,巧妙地避开了一队队巡逻的教众和隐藏在暗处的岗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气息,那是黑木崖特有的毒花与瘴气混合的味道,更添几分诡异与危险。
兜兜转转,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终于潜入到了黑木崖上建筑较为密集的区域。这里灯火明显多了起来,往来巡视的教众气息也更为强悍。
“必须找到杨莲亭的具体位置。”梁发低声道。
蓝凤凰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机会很快出现,一名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教众正骂骂咧咧地从一间石屋中走出,似乎刚交接完班。
梁发与蓝凤凰对视一眼,默契地左右包抄而去。那教众只觉眼前一花,脖颈便被冰冷的手指扼住,一股令他窒息的恐怖内力瞬间封住了他周身大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想活命,就告诉我,杨总管此刻在何处?”梁发的声音如同寒冰,在他耳边响起。
那小头目吓得魂飞魄散,感受到身后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哪里还敢隐瞒,颤抖着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断断续续道:“在……在‘揽月阁’……批阅……文书……”
得到确切位置,梁发一指将其点晕,拖到隐蔽处藏好。
揽月阁位于黑木崖建筑群相对中心的位置,守卫反而比外围要松懈一些,或许是因为杨莲亭自信无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到此地。
两人如法炮制,利用身份和夜色掩护,轻易解决了门外两名守卫,如同两道青烟般闪入了阁内。
阁内灯火通明,杨莲亭正背对着门口,伏案处理着教务文书,浑然不觉死神已然临近。
梁发没有任何犹豫,身形一动,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杨莲亭身后,出手如电,一指便点中了他背后数处大穴!杨莲亭身体一僵,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想要呼喊,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杨总管,得罪了。”梁发冷冷道,示意蓝凤凰。
蓝凤凰立刻上前,取出那枚色彩斑斓的“七色七花蛊”玉瓶,捏开杨莲亭的嘴,将其中那条细微如发丝、却散发着诡异光泽的蛊虫倒了进去。蛊虫入喉即化,瞬间融入其血脉之中。
杨莲亭眼中顿时流露出极致的恐惧,他显然认得此蛊。
“杨总管,现在可以带我们去见东方教主了吧?”梁发解开了他的哑穴,但依旧控制着他的行动能力。
杨莲亭面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感受着体内那若有若无、却如附骨之蛆的异样感,咬了咬牙,终究是惜命占了上风,颤声道:“……好,我带你们去……”
在杨莲亭的带领下,三人穿廊过院,越走越是僻静,周围的守卫也越来越少,但气氛却愈发诡异。最终,他们来到一处极为幽深的庭院前,院门虚掩,里面隐隐传来丝竹之声,竟似女子闺阁。
推门而入,只见院内陈设精致,熏香袅袅,四处悬挂着粉红纱幔,摆放着梳妆镜、绣架等物,俨然一派女儿家的闺房布置。而在那纱幔深处,一人正对镜梳妆。
那人身形高大,穿着色彩艳丽的衣裙,脸上涂着胭脂水粉,但轮廓依稀可见男子模样,正是东方不败。他透过铜镜,看到了闯入的三人,动作微微一顿。
梁发压下心中的怪异感,上前一步,拱手道:“晚辈梁发,冒昧打扰教主清修,实乃情非得已。”他开门见山,将杨莲亭如何联合叛徒逼迫蓝凤凰,自己为何前来,以及给杨莲亭种下“七色七花蛊”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最后道:“晚辈别无他求,只希望教主能约束麾下,不再侵犯五仙教。晚辈愿立誓,只要五仙教安然无恙,每年必奉上解药,保杨总管性命无虞。”
东方不败缓缓转过身,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先在面露恐惧的杨莲亭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梁发身上,细细打量,声音尖细:“为了一个女子,竟敢独闯我黑木崖,直面于我……小子,你胆子不小。”
他话语中听不出杀气,反而带着一丝……欣赏?
“教主!休要听他胡言!此子包藏祸心,快杀了他们,夺回解药!”杨莲亭见东方不败似乎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又急又怕,尖声叫道,试图用声音掩盖自己的恐惧。
东方不败瞥了杨莲亭一眼,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与无奈,但当他再次看向梁发时,那目光已然变得如同深渊般不可测度。“你武功不错,”他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能悄无声息摸到这里,制住莲弟,确实有几分本事。来,接我三针试试,让本座看看你的成色。”
话音未落,甚至不见他肩肘有任何发力的迹象,三点细微得几乎看不见、在灯光下泛着幽蓝寒芒的绣花针,已呈品字形,如同突破了空间限制,凭空出现在梁发身前三尺之内!分别袭向他的眉心、喉结与心口!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只留下三道死亡的光痕,那破空声微乎其微,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锋锐!
好快!非人力所能及!
梁发心中警铃大作,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这已非寻常的暗器手法,近乎于道,带着一股妖异的力量。他不敢有丝毫保留,体内登峰造极的混元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然运转,四肢百骸内力奔涌如长江大河,脸上紫气一闪而逝,周身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浑厚无比的气场之中。但他深知,单凭混元功的护体罡气,未必能完全挡住这诡异迅疾的针法!
电光火石间,梁发身形微晃,挪旋九影的绝世身法已然展开!只见他的身影仿佛在原地瞬间模糊,分化出数道真假难辨的残影,如同鬼魅穿梭于现实与虚幻的缝隙。那袭向眉心和心口的两针,几乎是擦着残影的边缘掠过,针上附着的阴寒劲气刺激得他皮肤生疼。
然而,东方不败的针岂是那么容易完全避开?那第三针射向喉结的,轨迹竟在空中再次发生微妙偏折,如影随形,紧追梁发真身咽喉!
避无可避!
梁发眼中精光爆射,不再闪躲,双掌在身前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地划出一道浑圆如意的轨迹,精纯无比的混元掌力沛然涌出,不再是分散的气墙,而是凝聚于掌心方寸之间,迎向那点致命的寒芒!
“叮!叮!”
两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脆响几乎同时响起!袭向眉心与心口、被他以身法诱偏方向的两枚绣花针,射入了后方的梁柱,深入数寸,针尾兀自高频颤动。而直面咽喉的那一枚,则精准无比地撞上了梁发凝聚于掌心的混元劲力!
针尖与掌力接触的刹那,并非简单的撞击,而是两种极致力量的诡异交锋。绣花针上附着的并非刚猛力道,而是一股尖锐无比、且带着高速旋转钻透之意的阴柔劲力,疯狂地试图撕裂、钻透混元掌力的防御。梁发只觉掌心传来一股极其凝聚的刺痛感,混元功自主反震,紫气在掌心一闪而逝,那股阴柔钻透之力才被刚猛浩大的混元内力生生震散、湮灭。那枚绣花针终究力竭,“啪”的一声轻响,断为两截,掉落在地。
可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东方不败那涂着丹蔻的手指仿佛只是随意一弹,一道比之前三针更加细微、几乎融入光线的乌光后发先至,无声无息,绕过梁发掌力笼罩的范围,目标赫然变成了——正瘫软在地、面露惊恐的杨莲亭的右肩!这一针,并非攻敌,更像是……某种情绪的宣泄或警告?
“噗嗤——!”
“啊——!”杨莲亭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那枚细针蕴含的诡异劲力让他痛入骨髓,整个人瘫软下去。
“莲弟!”东方不败脸色骤变,那故作平静的姿态瞬间消失,身影一晃已来到杨莲亭身边,查看他的伤势,眼中满是心疼与焦急,哪里还有半分天下第一高手的风范。
梁发心中凛然,方才东方不败出手之快、力道之诡异,实乃他平生仅见。那射偏的一针,究竟是失手,还是刻意为之的警告?他不得而知,但东方不败对杨莲亭的在意,却是看得分明。
“教主,晚辈此来只为求和,并非挑衅。”梁发稳住心神,再次开口,“还请教主与杨总管立下誓言,晚辈立刻奉上第一年的缓解丹药,并即刻下山。”
杨莲亭疼得龇牙咧嘴,闻言怒道:“休想!我……”
“莲弟!”东方不败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发誓。”
“我……”杨莲亭看着东方不败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带着坚决的眼眸,又感受着肩头钻心的疼痛和体内潜伏的蛊虫,终究是怂了,咬着牙,极其不甘地按照梁发的要求发下了毒誓。
东方不败也随之淡淡立誓,承诺魔教上下不再侵犯五仙教。立誓淡淡说道梁少侠,你满意了吗
梁发见状,知道目的已达,便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放在地上:“这是第一年的缓解之药,可保杨总管一年内蛊毒不发作。晚辈告辞!”
说完,他拉起蓝凤凰,缓缓向院外退去。
刚一获得自由,杨莲亭便跳脚喊道:“教主!不能放他们走!杀了他们!”
东方不败看着梁发和蓝凤凰戒备后退的身影,又看了看地上那瓶丹药和身边气急败坏的杨莲亭,最终只是摆了摆手,声音恢复了那尖细平淡的语调:“莲弟,不必了。这位梁少侠武功已臻化境,非比寻常。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们,我东方不败岂是出尔反尔之人?让他们下山吧。”
他顿了顿,声音传开:“传令下去,梁发与蓝凤凰下山,沿途不得阻拦。自即日起,我神教弟子,不得再踏入五仙教地界半步!”
命令既下,无人敢违。
梁发与蓝凤凰不敢停留,沿着原路快速下山,直到彻底离开了黑木崖的范围,两人才松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这一次黑木崖之行,无异于在万丈悬崖边走了一遭。凭借着胆识、武力、以及对东方不败心理的精准把握,他们终于赌赢了这一局,为五仙教换来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