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战事告捷,却没有恢复华妃协理六宫之权。原因是莞贵人于背后劝阻皇帝另其复位之事搁浅,华妃大发雷霆。宫中有谣言称莞贵人将要探望被禁足的沈答应,华妃带皇上去查证,却看到莞贵人同敬嫔在一起闲话家常。皇帝盛怒之下斥责华妃,夺回其对温宜公主的抚养权,将公主归还曹贵人。
后宫的风还没歇,入春后没几日,我总觉身子发沉,晨起梳妆时支着眼皮都费劲,坐在廊下看春桃洒扫,没半盏茶的功夫就能歪在软枕上睡过去。春桃捧着新摘的茉莉进来,见我歪着,只笑道:“娘娘这是犯了春困,回头让小厨房炖点薄荷醒神汤就好。”我也只当是时节缘故——这后宫日子清闲,春困秋乏本是常事,谁也没往别处想。
可这“困意”没熬几日,就添了难缠的症候。晨起时喉咙发紧,闻着御膳房送来的酱肉香气就犯恶心,连往日最爱的杏仁酪都碰不得。那日春桃端来一碗燕窝,我刚凑过去闻了闻,就扶着廊柱干呕起来。她这下彻底慌了,连滚带爬地去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
张太医的手指刚搭在我腕上,眉头就舒展开,起身躬身笑道:“恭喜昭娘娘,是喜脉!已有两月身孕了。”我握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紧,惊喜得舌尖发颤——在这后宫,孩子就是最硬的腰杆,我总算有了自己的依仗。
消息传到皇上耳中,他当天就从御书房赶来了延禧宫,踏进门槛时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握着我的手来回摩挲:“好,好!朕的欣仪争气。”当即就唤来李德全,吩咐拟旨将我从昭贵人晋为昭嫔。
我正攥着帕子偷乐,景仁宫的剪秋就来了,福了福身说皇后请皇上议事。等皇上再回来,脸上的笑淡了些,温声解释:“皇后说你刚怀身孕,身子金贵,不宜为封位操劳。不如等平安生下皇子,届时一同晋封,也算双喜临门。”
这话听着熨帖,我心里却像塞了冰碴子——沈眉庄假孕时都能得个“惠”字,我怀了真胎,反倒要等“功劳圆满”?可当着皇上的面,我只能咬着牙挤出笑:“皇后娘娘考虑周全,臣妾都听皇上和娘娘的。”
几日后皇上来看我,我正歪在软榻上翻书,书页半天没动一页。他挨着我坐下,抚了抚我的发顶:“怎么这副模样?是底下人伺候得不好?”
我抬起头,看着他关切的眼,积压的委屈一下涌上来,眼泪砸在帕子上,却咬着唇不肯出声。
“有话就说,别憋坏了。”皇上拿过帕子给我擦泪,指腹蹭过我泛红的眼角,“在朕面前,不用藏着。”
我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皇上,臣妾不是怪您,只是心里堵得慌。沈贵人当初假孕,您二话不说就赐了‘惠’字,何等风光。可臣妾怀了真真切切的龙裔,却连个嫔位都要等——难道臣妾的孩子,还比不上一场假孕的体面吗?”
我抓着他的衣袖,眼泪掉得更凶:“臣妾出身满洲大姓,阿玛和族人都盼着我在宫里有个体面。如今皇后这般安排,外头人要怎么说?是觉得臣妾的孩子不够金贵,还是觉得我们乌喇那拉氏在皇上心里无足轻重?臣妾受委屈不算什么,要是寒了族人的心,让他们觉得皇上轻贱我们,臣妾万死难辞啊!”
皇上的脸沉了下来,握着我的手紧了几分,沉默片刻后斩钉截铁:“是朕考虑不周,委屈你了。皇后那边,朕去说。你的身份功劳,朕都记着,绝不会让你和族人受委屈。”
我语气带点娇嗔,起身行礼:“谢皇上,皇上体恤,臣妾心里暖。还有一事,这延禧宫太偏,每日去给太后皇后请安,要穿大半个宫苑,如今怀着身孕,走一趟就腰酸脚软,实在吃力。”
皇上伸手抚了抚我的小腹,眼里满是关切:“是朕疏忽了,延禧宫确实不适合你。”他略一沉吟,当即拍板,“储秀宫主殿空着,那里宽敞向阳,离慈宁宫和养心殿都近,朕明日就让内务府收拾,你早些迁过去。”
储秀宫!那是后宫数一数二的好住处,陈设华贵,地龙都比别处暖,历来只有得宠的妃嫔才住得进。我连忙又要起身谢恩,却被他按住:“怀着孕不用多礼,你住得舒心,孩子才能安稳。”
我靠在他怀里“嗯”了一声,眼底满是安稳。从偏僻的延禧宫到核心的储秀宫,这不仅是住处的变迁,更是皇上恩宠的明证——往后这后宫,谁再看我,都要多几分敬畏。
他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就差李德全送来了晋封圣旨。明黄绸子展开,李德全高亢的声音震得延禧宫的梁木都发颤:“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贵人富察氏,性资敏慧,温恭淑慎,今诞育龙裔,特晋封为昭嫔,赐居储秀宫主殿,赐鎏金嵌珠项圈一挂,锦缎十匹,钦此。”
我扶着春桃的手跪下,声音清朗:“臣妾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首时,能听见春桃压抑的哭腔,廊下的宫人齐齐跪下,“恭喜昭嫔娘娘”的声音里满是敬畏。
送走李德全,春桃捧着圣旨哭:“娘娘,您总算熬出头了!”我摸着小腹笑——这嫔位不是等来的,是我凭自己争来的。
齐妃来得最快,提着一匣子安胎药进来就拉我的手:“我就知道皇上心里有你!皇后那点心思,拦不住的。”我留她用膳,看着满殿贺礼忽然明白,后宫里忍让换不来体面,攥紧筹码才是正理。
晋封、迁居,双喜临门。我不用再等几个月,不知道皇后会不会气得头风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