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皱着眉,没说话,点了点头。
于飞哆哆嗦嗦摸出手机,按了杨光的号,“啵、啵、啵、”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
杨光在家正琢磨这事,隔了快两天了,终于接到张峰的电话,一接起来就问:“喂?哪位?”
“杨光,是我,张峰。”张峰的声音透着股疲惫,还有点沙哑。
“峰哥?咋了这是?听你这声音,咋这么虚呢?”杨光听着不对劲。
“你抓紧时间,给我准备50万,汇到哈尔滨来。”张峰顿了顿,接着说,“我们让人给绑了。你放心,这钱我肯定还你,回去就还。”
杨光一听就急了:“峰哥,50万?这也太多了吧!之前那300多万还没要回来,现在又要50万,我这里外里搭进去400多万,我真挺不住了!哥,我兜里真没那些钱了,真没有!”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要不……那300多万我就不要了行不?这50万我实在拿不出来,我得及时止损啊!这事不行就先这么地吧,那钱你要是能要回来,就都归你,他也知道,东北哈尔滨的账不好要。”
杨光接着说:“我对张峰你这事,也是最后一回了。要是这次你也没给我要回来,我就放弃了。算了算了,回头那钱我能自己要就自己要,实在要不回来,我就拉倒,不要了。谢谢你了峰哥。
说完,“啪”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张峰举着刚被挂掉的手机,气得直骂:“杨光!杨光!他妈的什么玩意!这叫人干的事吗?”
他越想越窝火,心里头直犯嘀咕:“这帮做买卖的,没一个好东西!全是见利忘义的主!”说完“啪”地把手机摔在地上,屏幕当时就裂了道缝。
旁边的于飞也傻眼了,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劲。
可对面的沙勇和沙钢哪是吃素的?沙勇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张峰刚摔的手机上,碾了碾:“咋的?没找着钱呗?是不是没人肯给你们拿钱了?”
沙钢叼着烟,吐了个烟圈:“再打!我就给你们三回机会。三回要是还整不着钱,这钱我也不要了,直接把你们全废了!”
张峰蹲在地上,心里头跟明镜似的:90年代那会,东北街头混混多,流氓也杂,但真能一下掏出50万现金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就算搁现在,互联网再发达,说兜里能随时拿出50万现金的,不也照样没几个?更别说那会了,谁能把50万放卡里躺着,想花就取?
更何况借钱这事,一听是在外地让人绑了,对方第一反应准是“这钱肯定黄了”“这钱得打水漂”,基本上没人愿意借。
张峰琢磨了半天,抬头瞅着于飞:“小飞,咱俩认识的朋友里,能借的是不是都借遍了?咱这是在外地,真到了关键时刻,谁能真心实意给咱拿这50万啊?”
他顿了顿,又说:“要不……咱给聂磊打个电话?找你磊哥试试?”
于飞一听就急了:“哥!这事找磊哥不合适!咱不是帮磊哥办事,咱是出来给自己挣钱的!当初挣钱的时候没算他一份,现在出事了,张嘴就跟人借50万,这像话吗?”
“都啥时候了还讲面子!”张峰嗓门一下提上来,“你跟聂磊那关系,别说50万,就是500万,他也得给你想办法!咱得先出去再说啊,后期的事后期补呗!”
“我不打!”于飞梗着脖子,“磊哥平常对咱够意思了,挣钱没带他,要钱倒找他,我张不开这嘴!你们打死我我也不打,我没钱!”
沙勇一听“没钱”俩字,火气直接上来了,抬手就朝着于飞脑袋上拍了一下:“嘴还挺硬!”
于飞也豁出去了,仰着脖子喊:“打死我也没钱!有能耐你们就动手!”
张峰赶紧拦着:“别别别!兄弟,别动手!我打!我打还不行吗?我保证,最多俩电话,50万准到账,别说50万,100万都能给你们凑上!”
于飞还想拦:“峰哥!不能给磊哥打电话!人家不欠咱的!”
“你给我把嘴闭上!”张峰瞪了他一眼,又冲沙钢说,“能把电话借我用用不?我打了就能挣着钱。”
沙钢从兜里掏出个诺基亚,扔给张峰:“赶紧的,别耍花样。”
张峰刚要拨号,于飞还想劝,张峰直接让人把于飞的嘴捂住了:“别吱声了,再吱声真没人能救咱了!”
其实张峰和于飞自己都有50万,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总不能说“哥,你等我回青岛给你取”吧?那不等于找揍吗?
张峰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按了一串号,直接拨给了全豪实业的董事长聂磊。
旁边被捂住嘴的于飞还在“呜呜”地挣扎,心里头直急:“别打啊……人家真不欠咱的……”
可这会哪还由得他?电话“嘟嘟嘟”响了几声,那边接了,传来聂磊的声音:“喂?哪位?”
张峰攥着手机,手心全是汗,赶紧开口:“磊哥……是我,张峰。”
聂磊在青岛的办公室里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听见那头张峰呼哧带喘的声音:“磊弟!我是你峰哥!”
“峰哥?咋了这是?听你这声,咋这么急呢?”聂磊一下就听出不对劲了。
“磊弟,你兜里要是富裕,往哈尔滨打50万呗!我跟于飞让人给绑这了!”张峰的声音带着颤,“我们来哈尔滨要账,没运作好,还打伤了人家四五个兄弟,人家按人头算,一口要50万!我刚给杨光打电话,那小子不借我钱,家里兄弟也都带来了,没旁人能找了,只能求你了!”
聂磊心里一沉,立马说:“峰哥,你把电话给绑你们的人。”
张峰赶紧朝着沙钢喊:“哥们,我兄弟要跟你说话!”沙钢接过电话,“喂”了一声,语气里全是不屑。
“你好,我是青岛的聂磊,张峰的兄弟。”聂磊的声音挺稳,“你们要50万是吧?都是道上混的,能不能通融下?要是我能找人把这事摆了,给我个面子,别难为他们行不?”
沙钢嗤笑一声:“你青岛的能摆哈尔滨的事?我咋这么不信呢?你认识谁?提提呗!”
“李正光你认识吗?”聂磊直接报了名。
沙钢愣了一下,随即骂道:“现在都啥社会了?拿死人吓唬人?李正光都死多少年了!就算他没死,敢回哈尔滨吗?别拿逃犯说事,没用!李正光五六年前就没了,你吓唬谁呢?现在哈尔滨,得说我沙钢和沙勇!不想给是吧?不给我当场就给他们开皮!”
聂磊没跟他呛,反倒说:“行,李正光摆不了你,那你给我个账户,我给你打60万。多的10万算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先把人放了,别难为我兄弟。”
沙钢一听有钱,语气软了点:“我这人最讲究,收到钱指定放人!我给你户头!”报完账户就把电话撂了。
聂磊挂了电话,琢磨起来:“我提李正光的时候他愣了,说明正光余威还在。但现在不能找正光,得先保张峰和于飞安全。”他立马给王群丽打电话,让她赶紧往沙钢给的账户打60万。
没过多久,聂磊又把电话打了过去:“哥们,60万汇过去了,收到没?”
“收到了。”沙钢的声音挺痛快,“你放心,咱按江湖规矩来,这就放你兄弟。事到此为止,别再拿李正光说事了,没用!我们哥俩刚出来,谁也不服,正打明闯号挣钱呢,放了人,咱两清!”
聂磊却冷笑着说:“你拿了我60万,以为我聂磊的钱这么好花?我得亲自去哈尔滨看看,沙钢沙勇多大能耐,能把张峰于飞扣了。咱俩不得见一面?你好好当你的哈尔滨地头蛇,我这边没事,但总有一天,咱会在哈尔滨见面。我今天把话撂在这,见面的时候,我要不一人给你俩10个嘴巴子,我聂磊俩字倒过来写!”
沙钢也火了:“你说啥?还想呲尿?有能耐你过来!打不过我你再拿50万,我打不过你我给你100万!你不牛逼吗?”
“我青岛出来的,说话就这脾气。”聂磊没退让,“你等着,我早晚去哈尔滨找你。”
“行!我等着!别到时候没进哈尔滨,在高速口让人砍死!”沙钢骂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他还真把张峰和于飞放了。
这边张峰和于飞刚出来,聂磊的电话就打给了于飞:“飞哥,你俩在哈尔滨等着我,我马上往那边去,找人给咱摆这事。”
于飞一肚子火:“磊哥,哈尔滨有人能摆吗?”
“你别管,肯定有人。你就在那等我就行。”聂磊说完就挂了电话。
于飞挂了电话,跟张峰对视一眼,俩人眼里都冒着火一分钱没要着,还让人打了一顿,花了60万赎金,这口气哪咽得下?
聂磊攥着手机,心里头还琢磨着沙钢那股嚣张劲,突然就想起李正光来,以前李正光总在他跟前念叨,“我当年在哈尔滨多牛逼”“哈尔滨道上谁不给我几分面子”,现在正好试试,看看他到底好不好使,毕竟沙钢那伙人连李正光的名字都敢怼。
他手指一拨,电话直接打到了北京朝阳区麦子店的亮马河正和茶楼。那是李正光常待的地方。
电话响了几声就通了,那边传来李正光的声音:“喂,正和茶楼,我是李正光。”
“正光,是我,聂磊。”聂磊开门见山,没绕弯子。
李正光一听是他,语气松快了不少:“哟,聂磊!最近咋老给我打电话?有事你就说,咱哥俩还客气啥?”
“确实有事,我想问问你,你在哈尔滨现在还好使不?”聂磊直奔主题。
李正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咋的?你要办啥事?白道上的我可整不了,我现在看见穿警服的都突突。但要是道上的事,你尽管说,哪怕我不用去哈尔滨,都能给你把事掰明白!你是不是上哈尔滨了?”
“我没去,是于飞和张峰你还记得不?”聂磊赶紧说,“张峰是于飞的大哥,俩人去哈尔滨收账,结果让当地俩叫沙钢、沙勇的给扣了,不仅让人暴打一顿,还让人讹走了钱,那60万还是我给打过去的!他俩要的账、手里的支票也让人抢回去了,这事整得也太窝囊了!我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完。”
李正光挂了聂磊的电话,手指头在桌上敲着,嘴里反复念叨:“沙钢、沙勇……这俩名咋这么耳熟呢?”他总觉得在哪听过,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干脆喊来了身边俩老哈尔滨,小霸王高德建和田东旭。
高德建是道里区土生土长的,拆迁前家里还开着麻将馆,当年好瘸子去拆迁,放话“三天不搬全点了”,结果他直接把好瘸子的拐抢过来,反手就给了对方一下,是出了名的硬茬。田东旭则是动力区的老人,哈尔滨道上的事门清。
俩人一进来,李正光就问:“小高、老田,刚才聂磊给我打电话,提了俩哈尔滨的,叫沙钢、沙勇,你们听着熟不熟?”
高德建先开口:“哥,这俩我知道!好像跟焦元楠一块玩过!要是给焦元楠打个电话,让他跟沙钢沙勇说句话,他俩不得给面子吗?”
田东旭却摇了摇头:“光哥,我觉得悬。焦元楠本身就不怎么管团伙的事,而且我最近听说,沙钢沙勇从里边出来才七八个月,不知道搭上了哪个有钱老板,手里有了钱,招了大几十号兄弟,起来得特别快。论势力和场面,焦元楠现在未必能压得住他俩;论亡命劲,他俩也不输谁,也就焦元楠不爱下死手,他俩可没这顾忌。”
李正光点了点头,又问:“那咱要是回趟哈尔滨,能把这俩办了不?”
高德建一听就乐了:“哥,这有啥难的?咱虽说好长时间没回去了,但就沙钢沙勇那两下子,我高德建往那一站,他们指定得麻!甚至都不用你出面,我去就行!”
这小高是出了名的傲,当年连乔四都不放在眼里。乔四觉得他是块料,好几次跟李正光说“让小高跟我吧”,都被小高拒了:“四哥,谢你抬爱,我就想跟着我光哥当小弟挺好。”
田东旭在旁边补充:“实在不行,再找焦元楠搭个话。你忘了当年家代在哈尔滨让焦元楠揍了?那会哈市没人能治得了焦元楠,结果你一去,不也给家代把事平了吗?”
李正光摸着下巴琢磨:“行,我心里有数了。先给焦元楠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再定下一步咋走—不能让聂磊在哈尔滨丢了面子,更不能让沙钢沙勇那俩小子嚣张过头!”李正光致电焦元楠:这事你还能办不?
李正光拿定主意,先给焦元楠打个电话探探底,能在电话里把事平了最好,实在不行,再亲自回哈尔滨跑一趟。毕竟聂磊那边等着信,沙钢沙勇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
电话拨过去,响了好一会才通,那边直接传来焦元楠不耐烦的骂声:“操你妈的谁呀?正他妈上劲呢!”
李正光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不对劲,冷着嗓子说:“我,李正光。”
焦元楠瞬间就蔫了,语气立马软下来,还带着点磕巴:“叔……是你啊!我、我没听出来,不好意思啊叔!”
“你他妈是不是又玩那破玩意了?”李正光没客气,上来就训,“我告没告诉过你少碰那个?耳朵听不见?”
焦元楠被训得有点不耐烦,却不敢硬顶:“叔,你一打电话就训我,这事没完了是吧?现在我爹说我两句我都敢揍他,也就你,我还能听两句。有啥事你直说,别老盯着我这点事说!”
李正光压了压火,直奔主题:“沙钢、沙勇你认识不?”
“谁?沙钢沙勇?认识啊!咋了?”焦元楠应得挺痛快。
“我一个好哥们的兄弟,在哈尔滨让他俩给熊了不仅抢了几十万,还把人打了,连要账的支票都给夺走了。这事你能办不?你说话在他俩那还好使不?”
焦元楠顿了顿,实话实说:“叔,能办是能办,但你要是能亲自回哈尔滨一趟,这事办得更利索。”
李正光皱起眉:“啥意思?你能帮我还回去干啥?直接帮我平了不就完了?”
“不是我不帮叔,”焦元楠叹了口气,“搁一年前,沙钢沙勇在我跟前跟小鸡崽子似的,我让他俩干啥就干啥。可现在不一样了,不知道他俩搭上哪个大老板,手里有了钱,招的兄弟比我还多,早就飘了。我要是想整他俩,只能来阴的往他们车上埋炸弹,或者趁他们不注意,哐哐两枪打死。但你让我去跟他们摆事、好好唠?我跟他俩说不了三句话就得急眼,到时候忍不住把人打死了,这事不就更麻烦了?”
焦元楠这话倒是实在他还是当年那股亡命劲,掏枪就敢打,可论起“摆事”,早就没了当年的分寸,满脑子只剩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