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哥到医院进了急诊,一眼就瞅见于明躺在床上,疼得直咧嘴,额头上全是冷汗,那肩膀上的纱布都渗出血来了。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狂得看时候,该收就得收,要是这会还跟于明硬刚,那不是耍横,那是拿自己和兄弟们的小命开玩笑,纯属他妈自己找死!所以一走到病床跟前,磊哥立马把那股子狂劲收敛得一干二净“明哥,对不住了!这事全是我的错,是我没管好底下的兄弟,这事您都当是我干的,成不?有啥火气您尽管往我身上撒,哪怕您现在想抽我大嘴巴子,想拿酒瓶子砸我,甚至想拿枪崩我,我聂磊在这一动不动挺着,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屋外跟着来的那帮兄弟,卢建强、任浩他们,扒着门缝瞅着这场景,全都傻了眼了,这还是他们心里头说一不二、能扛事能打硬仗的磊哥吗?是那个平时让兄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天塌下来都能顶着的老大,啥时候见过他这么低三下四、跟人求情的模样?弟心里头跟针扎似的,都知道磊哥现在有多难。可没办法啊,于明他爹那后台硬啊,这时候要是敢跟于明硬刚,人家一个电话打回四九城,别说磊哥了,整个青岛跟着磊哥混的兄弟都得跟着栽进去,轻则蹲大牢,重则小命不保,那真是彻底废了!
再看于明,一边用手死死捂着渗血的肩膀,一边瞪着俩眼珠子瞅着聂磊,语气那叫一个冲,跟吃了枪药似的:“你他妈的说不追究就不追究?说放他一马就放他一马?他扎我的时候,咋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妈当初动手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跟你说,在京城那地界,不管是混社会的大哥,还是当官的,见着我于明,谁不给我三分面?刚才那小子叫啥‘飞’是吧?行,我现在就给家里打电话,让我爸那边立马查他底细!你看看他能不能跑得了。“从小到大,我于明就没受过这委屈、没遭过这罪!他一下子扎我六七刀,你们心里是不是特痛快?是不是觉得特得劲?现在想让我咽了这口气?你他妈凭啥!”
于明喘了口粗气,又伸手指着聂磊身后站着的那帮兄弟说:“你们都他妈的是他的好哥们是吧?过命的兄弟是吧?我现在给你们两条道,你自己选!要么,把那小子五花大绑给我拎过来,我想咋处置就咋处置,哪怕我卸了他一条胳膊一条腿,你们也别管;要么,我现在就给北京打电话,让他们立马发通缉令!我他妈的让他跑,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哪去!明天一早通缉令一贴,大街小巷全是他的照片,我到要看看,谁他妈的还敢收留他!”
旁边的卢建强、任浩急得直跺脚,想上前劝两句,可瞅着于明那火冒三丈的模样,谁也不敢搭话。
磊哥站在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还是红着眼圈用哀求的语气说,“明哥,我求求您了,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他也是喝多了一时糊涂,我给您磕头都行!您要是不解气,就打我骂我,别跟他一般见识行不行?”
“就凭现在聂磊在青岛黑道的名声,冲上去给于明俩大嘴巴子,或者手枪掏出来顶他脑门上,“现在的他绝对干不出来!如果他真这么干了,后果指定是灭顶之灾!聂磊我是他妈的兄弟们嘴里的大哥,是这帮老弟的主心骨,我得给他们挡风遮雨,得让他们有个靠山,哪能自己拆自己的台、挖自己的墙脚呢?那是缺心眼!
聂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对着于明说:“明哥,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于明疼得龇牙咧嘴说“你他妈给谁打电话都不好使!别他妈的白费那劲!”
聂磊没回应,出了急诊室门,兄弟们呼啦一下就过来了,聂磊瞪着眼睛看着兄弟们说,“都他妈别跟着我! 我他妈现在烦得慌。回去盯着他去!快!”让我自个静一静!”
聂磊赶紧掏出大哥大,拨通了小猴的号码。
电话那头响了两声就通了,小猴那大大咧咧的声音传过来:“喂?磊子?咋这会给我打电话?于明那事安排得咋样了?没出啥岔子吧?”
聂磊声音低沉的说:“出事了,出大事了!我哥们于飞,把于明给扎了,扎了七八刀!”
“啥?!”“你说啥?于飞扎了于明七八刀?我他妈没听错吧?”磊子,你咋安排的?咋能让他扎了七八刀?你手底下人是他妈的傻逼吗?还是你他妈的指示的。
“不是我!是于飞一个人动手的,他喝多了,见着于明欺负我兄弟才做出了如此糊涂的事”“小猴,你抓紧时间帮我运作运作,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运作?聂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在山东地界,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的事,我啥摆不平?可这是于明!他爹是宫里里的人!我爸每年的任务都是人家、家里给下达的,我能摆平他?我他妈连跟人家这话的资格都没有!”小猴语气里满是绝望:“完了,这回彻底完了!你没动手吧?就于飞一个人?”
“就他一个!”
“行,我先给他打个电话试试口风,看看能不能缓一缓。”小猴叹了口气,“但磊子,你必须做好准备!”
“做好啥准备?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得做好于飞被干掉的准备。
“我接受不了!”聂磊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接受不了,我他妈就能接受啊?”小猴也急了,“聂磊,你以为你他妈的是太阳啊?所有人都得围着你转?你说保谁就保谁?哪有那好事!你手底下人把宫里的人给扎了,我想保也保不了!我只能给人打个电话试试,听天由命吧!”
说完,“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小猴拿着大哥大,犹豫了半天,还是拨通了于明的号码。这会于明正躺在病床上疼得哼哼唧唧,听见大哥大响,没好气地接起来:“喂?谁啊?”
“明哥,是我,小猴。”
于明一听见他的声音,火气层下就上来了:“咋的啦?你打电话来,是想救聂磊那帮人吧?我告诉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也救不了他们,别他妈瞎耽误功夫!”
“明哥,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问问您的伤咋样了,疼不疼?”
“这个时候你他妈的还问我疼不疼,换你被人扎了七八刀,你说疼不疼?”“我明着跟你说,你要是再敢给我打一个电话说这事,我直接让他们团灭!包括聂磊,我都得好好查查他们!“你也告诉聂磊一声,于飞不是跟他混的吗?最好让他自己把于飞捆过来,别让他跑!要是让他跑了那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我的通缉令一旦发出去,你想想那是啥概念?到时候抓着于飞,我不弄死他都算我心慈手软!”你们他妈的“这事要是不能让我心里舒服,那谁他妈的都别想舒服!别他妈想好过!”
小猴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事彻底没缓了,赶紧说:“明哥,您先消消气,我知道了,我这就跟聂磊说。”挂了电话,小猴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拿起大哥大,又打给了聂磊。“磊子,做好准备吧。给于飞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吧,别跑了,跑不了的。要是咱自己人抓他,咱这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兴许还能藏住,可于明要抓他,那就是插翅难飞。话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琢磨。
“小猴,我求你了行不行?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就再帮我想想辙,我求求你了!”
“磊子,你听我说,”“你和兄弟们没团灭,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别要求太高,也别想太多,在人家跟前,咱只能妥协,根本没资格谈条件,我不行,我爸也不行,你还不明白吗?我就说这些,你好好寻思寻思。“啪”电话挂了。
聂磊拿着大哥大,手都在抖,心里头堵得慌,却一点招没有。当时的聂磊坐在车里有多暴躁、多崩溃。他“哐当”一声把车门摔上,把刚抽了两口的烟往地上一摔,抬手就“啪啪啪啪”扇了自己十几个大嘴巴子,脸上瞬间红了一片。他恨吗?恨,但不是恨于飞冲动,也不是恨于明那阴阳怪气的德性,他恨的是自己能量太小,恨自己没本事。这就是当大哥的,出了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骂过于飞一句吗?没有。埋怨过于明一句“你要是改改脾气,也不至于挨揍”吗?也没有。他就琢磨着:是我不行,我折腾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连自己的兄弟都保不住!
就在聂磊蹲在车旁红着眼圈时候,大哥大突然响了,“嗡嗡”震个不停。电话那头传来于飞的声音,带着点豁出去的决绝:“磊哥,是我。”
聂磊一听就急了:“你跑哪去了?出没出青岛”
磊哥没处去“我回来了。”
“你他妈能不能让我省点心!”聂磊吼了出来,“你回来干啥?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于飞在那头叹了口气,却异常坚定:“磊哥,我左想右想,不能跑。我于飞离开青岛,到别的城市根本活不下去,我三十多了,生在青岛、长在青岛,这就是我的根。”“你平时对我多好,给了我社会地位,给了我尊严,我心里有数。我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惹了多大的麻烦,这事不能让你一个人扛,不然我狗篮子了!”“我不是你的小弟,也不是你的弟弟,你平时叫我一声‘飞哥’,那我就得有当哥的样!出了事我跑了,让你一个人顶着,我对得起你这声‘飞哥’吗,在青岛我知道你这声‘飞哥’分量有多重!”
于飞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豁出去的狠劲:“没事,我这就回去,站在于明跟前,他爱咋咋地!我活够了也值了,好歹也是青岛一线大哥,该玩的玩了,该喝的好酒、抽的好烟也都享过了,硬仗也打过不少,这辈子没白活!”
“你别拦我,就算你跟我急,不认我这个兄弟,我也得回去。我已经决定了,你们是不是在医院?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磊哥急得直拍方向盘,对着大哥大怒吼:“于飞!你他妈赶紧滚!别回来!你再敢往回走,我以后再也不接你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飞哥“啪”地把大哥大扔到副驾,伸手把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拽出来,往仪表盘上一摔,梗着脖子骂:“爱他妈咋咋地!爱谁谁!老子就去医院找他!”
他往后座一靠,瞪着前排开车的兄弟:“赶紧的,给我往医院开!”
那兄弟犹豫着回头:“飞哥,你真考虑好了?这一进去,可就……”
“你他妈敢教我做事?”飞哥眼睛一瞪,“再废话我削你!”“我要是今折里头了,你们就去凯地亚会所找张峰,让我峰哥把我存的钱支出来,哥几个分了,别管我,直接走!”
兄弟急得快哭了:“飞哥,这不行啊!我们不能丢下你!”“你他妈没听明白是吧?滚!”一把推开那兄弟,骂骂咧咧的把车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到了医院门口,飞哥推开车门下来,摸了一把自己锃亮的大光头,那圆溜溜的脑袋在太阳底下晃得刺眼。他抬手拍了拍身上沾的土的衣服,又蹲下来系紧鞋带,从兜里掏出根烟叼在嘴上,划了根火柴点上,深吸一口,“今进去了能出来,咱就还是青岛的飞哥;出不来,大不了老子认栽!”
说完,他直起腰,大步流星地就往医院门口冲。
车里的磊哥正急得满头汗,一瞅后视镜,见飞哥真往医院走,“哐当”一声推开车门就跳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喘,怕一喊惊动了楼上的于明,只能快步追上去,拉着飞哥的胳膊,“你他妈能不能听点话?赶紧跑!再给我点时间,这事我指定能摆平!”
飞哥甩开他的手,眼里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 你能不能摆平不?这事你飞哥我心里门清!我是虎,但我不傻!小猴见着于明都得屁颠屁颠的,你那点关系顶个屁用!别犟了,放弃吧!”
他往医院里头瞅了瞅,问:“那逼养的在哪个屋?我找他去!想抓我还是想弄死我,随便!脑袋掉了不就是碗大的疤?大不了老子早点投胎,下辈子还跟你当小弟!”
说完,他转身就往医院里走去。磊哥赶紧扑上去拽他:“你不能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你他妈混蛋!赶紧滚!”
谁都知道,磊哥打架不行,真论动手,飞哥比他厉害十倍。以前聂磊挨欺负,都是飞哥帮他出头。可今磊哥,不知道哪来的劲,死死拽着飞哥不放。
飞哥急了,猛一使劲,“啪”地把磊哥推了个大跟头,磊哥“哎哟”一声坐地上,膝盖都磕青了。
飞哥回头吼了一句,“这他妈的是我的事,跟你聂磊没关系!我敢回来,就不怕面对他!”说完,他直接就往医院里头走去。
磊哥坐在地上,看着飞哥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头就想着这下完了。他太清楚了,这一回,他们可能真的折了,真的要彻底栽了。
飞哥大义凛然地往里头走,心里头就一个念头:别因为我一个人,把磊哥和兄弟们都连累了,真要团灭了,不值当!
刚进医院大厅,几个留守的兄弟一瞅见他,赶紧围上来:“飞哥!你咋回来了?”
飞哥摆摆手,“别他妈的吱声,谁也别管我!”
飞哥扯了扯刚才被聂磊拽皱的衣服,“刚才磊哥让我推了个跟头,你们谁也别往上凑!于明那小子在哪个屋?我找他去!”
兄弟们急得直跺脚:“飞哥,你不能去啊!赶紧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别废话!”飞哥一把推开拦着他的兄弟,顺着走廊就往于明的病房走去。“哐当”一声,飞哥踹开病房门,里头的于明正靠在床头哼唧,一抬头瞅见于飞,下意识往床里头缩了缩,肩膀上的伤口都忘了疼。
飞哥“啪”地反手锁上门,“都他妈别进来!我跟他单独唠,谁敢闯进来,我连他一块削!”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到于明病床前,从后腰“唰”地掏出那把小卡簧,“啪”地把刀刃弹开,直接塞到于明手里,“拿着!给我拿着!”
于明吓得手都抖了,往后缩着喊:“你干啥呀?你疯了?!”
“我让你拿着!”飞哥死死攥着于明的手腕,把卡簧尖怼在自己脖子旁边,“看见没?这是动脉!你往这扎,争取一刀就送我走!别他妈磨磨唧唧的!”他瞪着于明,眼里全是豁出去的狠劲:“我告诉你,事是我一个人干的,别难为聂磊,别找我那帮兄弟的麻烦!他们都是好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我就把命给你!”说着,他又把于明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按了按:“看见这根粗筋没,这就是动脉!你往这扎一刀,拔出来,要是不过瘾再补一刀,我立马就倒这抽搐吐血,直接窒息死亡!我扎你几刀,你扎死我,不过分?就算你找警察抓我,最后不也得弄死我?我他妈不想活了,来啊!扎啊!”
于明被他逼得脸都白了,使劲往后拽手:“你是不是他妈有病?你变态啊!我不扎!”
“你他妈是不是男人?连杀人都不敢?”飞哥急了,自己攥着于明的手往脖子上怼,“来啊!使劲!扎死我!”
小卡簧“噗”地就扎进了飞哥的脖子,虽然就一公分深,可血“唰”地就喷了出来,溅了于明一胳膊。
于明吓得魂都飞了,也顾不上肩膀疼了,拼了命往后拽手:“你疯了!我不扎!”
飞哥还在往前凑:“扎死我!快!放过我兄弟!你要是不扎,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于明急了,抬脚“哐”地一下踹在飞哥肚子上,飞哥“哎哟”一声往后退了两步,于明趁机一把夺过卡簧,扔到了地上。
飞哥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指着于明骂:“你他妈真不是个男人!给你报仇的机会都抓不住,你真不中用!”
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瞪着于明:“你不扎是吧?行,那我走了!就当我于飞今天死在这了,你那仇也算报了!”他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我告诉你,今天这一刀我欠你的,算还清了!我现在就走,要是让我知道你敢为难聂磊,敢找我兄弟麻烦,我就算跑到北京,天天蹲你家门口!你只要敢露头,我他妈一刀扎你心脏上!你试试!”
说完,飞哥转身就往门口走,刚到门口,“扑通”一声就栽倒在了地上脖子上的血还在往外流,刚才又被踹了一脚,他实在撑不住了。
病房里的于明手里还攥着那把沾了血的小卡簧,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心里钻,他看着地上倒着的飞哥,吓得浑身都在发抖,从小到大哪见过这阵仗?哪见过拿自己命逼人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