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影眉头微蹙,刚要开口,秦赐却轻轻按了按她的手,从容回应道:“周莉姐说得对,九峰过去确实存在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基础设施是短板。但也正因为如此,发展的空间和潜力也大。我们正在努力补短板,比如之前修的旅游公路已经带动了沿线几个乡镇的发展。最近县里重点布局数字经济和新材料产业,塔寺经济技术开发区引进的邵明远院士的磁性材料基地,产品性能已经达到国际先进水平,吸引了不少上下游企业。发展确实需要过程,但我们有信心走得更稳更远。“
他语气平和,既承认了不足,又清晰地阐述了现状和规划,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周莉似乎没料到秦赐会如此应对,一时语塞,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周卫东在一旁听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秦赐:“小秦以前在部队待过?“他刚才拍肩膀那一下,以及秦赐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沉稳和条理,都让他感觉这年轻人不简单。
秦赐心中一凛,知道这位眼光毒辣的大伯看出了什么,坦然道:“是,大伯。在部队锻炼过几年。“
“哦?哪个部队?“周卫东来了兴趣,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西南军区,特种作战旅。“秦赐没有隐瞒,但也仅此而已,细节不便多言。
周卫东目光猛地一亮,脱口而出:“旅?“得到秦赐肯定的点头后,他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探究变成了极大的惊讶,随即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他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和无比的亲切:
“好家伙!旅!我就说嘛!这股子劲儿错不了!老子......我以前在西北战区,跟你们旅搞过联合演习,你们那帮小子,野得很,也硬得很!“
他话锋猛地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秦赐,又迅速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平静但眼神微动的周影,语气变得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等等!旅......几年前,小影受伤那次西南边境的联合行动......你小子,当时也在?!你就是那个......“
他没有把话完全挑明,但“那个“后面所指不言而喻——他就是那个和周影并肩作战,并且被周影舍命相救的战友!
秦赐迎着周卫东灼灼的目光,没有回避,坦然地点了点头,语气沉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是,大伯。那次任务,我和周影是搭档。“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是我欠周影一条命。“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客厅里激荡起无形的涟漪。
周卫东脸上的激动神色缓缓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往昔危险任务的凝重,有对侄女当年伤势的心疼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对眼前这个年轻人骤然升起的、超越了初识晚辈的深刻认同和感激。他伸出大手,这次不再是试探性的拍打,而是重重地、充满力量地按在秦赐的肩膀上,仿佛要通过这个动作传递某种厚重的情感。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每个字都蕴含着不同的分量,“原来是你!我就说小影这丫头眼光怎么这么毒!这就对了!这就全都对了!“
他看秦赐的眼神,已经完全是在看一个历经生死考验的、值得绝对信任的自家后辈,那种亲切和认可,毫不掩饰,强烈得让周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
这番对话和周卫东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客厅里其他人都震惊地看了过来。周父周建军的目光也再次落在秦赐身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更长,那锐利的审视中,掺杂了明显的讶异和一种深沉的、仿佛重新评估的重量。他显然也知道女儿那次重伤的缘由,只是未必清楚具体细节和秦赐这个人。此刻,这个“地方来的“年轻人,瞬间与女儿那段充满危险与牺牲的过去、与周家一段沉重的记忆联系了起来,形象立刻变得立体而深刻。
周莉等人更是显得措手不及,她们或许不了解具体任务,但“周影受伤“、“战友“、“欠一条命“这些关键词,足以让她们明白,秦赐和周影的关系远非普通的“男女朋友“,而是有着生死之交的厚重底色。周莉脸上那点嘲讽和轻视彻底僵住,转而变成了一种惊疑不定的复杂神色。
周影看着秦赐,看着他坦然承认并与大伯对视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水光,但那光芒转瞬即逝,化为更深的柔和与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她微微挺直了脊背。
这时,周母笑着招呼,试图缓和这突然变得过于凝重的气氛:“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准备开饭吧。老周,帮忙把桌子挪一下。“但她的眼神看向秦赐时,也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如同看待亲人般的温和与了然。
家宴开始,长长的餐桌坐得满满当当。气氛在周母和周卫东的带动下,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秦赐在这个家庭中的位置,因为那段被揭示的生死战友情,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一些若有若无的审视和距离感虽然依然存在,但已经被一种更强大的、基于共同经历和牺牲的认同感所冲淡。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但这第一步,因为那段尘封的过往,走得比预想中更加坚实和深刻。他悄悄在桌下握了握周影的手,周影指尖用力地回握了他一下,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着这份跨越了生死、如今又在家庭中得到见证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