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县政府常务会议室,气氛比往常更加凝重。椭圆会议桌旁,各位副县长、局办负责人正襟危坐,目光不时瞟向主位上那位新任的代县长。昨夜网络上的风波显然已经传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揣测与观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秦赐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仿佛昨夜那些来势汹汹的污蔑从未发生过。会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讨论着几个常规议题,但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此。直到议题进行到“近期重点项目遗留问题梳理“时,秦赐轻轻敲了敲桌子,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同志们,在讨论新议题前,我先请大家看一组照片。“秦赐示意工作人员投影。
屏幕上,赫然出现白龙镇那条“产业致富路“触目惊心的塌陷现场特写——断裂的路基、裸露的锈蚀钢筋、敷衍的修补痕迹,每一张照片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与会者的心上。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不少人偷偷看向常务副县长钱大有,他分管交通和城建,这条路的建设正在他的职责范围内。钱大有脸上惯常的笑容有些僵硬,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目光不时扫向秦赐,似乎在揣测他的真实意图。
秦赐的目光如手术刀般扫过交通局长和住建局长的脸,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我想请问交通局、住建局,这样的工程质量,是如何通过层层验收的?当初的招投标流程,有没有人需要向县委县政府,向九峰的百姓,做一个清晰的、负责任的交代?“
交通局长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住建局长则低头盯着笔记本,仿佛要将纸页看穿,不敢与秦赐对视。
“秦县长,“钱大有干笑一声,试图打圆场,“这个问题我们下来再详细核查,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疏漏……毕竟这么大的工程,难免会有些小问题。“
“疏漏?“秦赐打断他,语气转厉,“钱县长,这是国家三千万的投资,是关系到白龙镇百姓福祉的民生工程!路基塌陷、钢筋裸露,这是小问题?我看这不是疏漏,这是渎职!是犯罪!“
他“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我提议,成立由纪委、审计、财政、交通、住建联合组成的专项调查组,即日起进驻白龙镇,对这条路从头到尾,给我查个水落石出!谁的责任,谁也跑不了!“
会议在一种近乎冻结的气氛中结束。每个人都明白,这位新县长不仅顶住了昨晚的舆论压力,更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在九峰的权力中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激起的涟漪必将迅速向外扩散。与会人员鱼贯而出时,都在窃窃私语,显然秦赐这番雷厉风行的举动,已经在九峰官场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与此同时,在杨可欣、季月等人的运作下,舆论开始悄然转向。几家颇具公信力的媒体开始报道《九峰新县长直面沉疴,剑指豆腐渣工程》,将公众视线从对秦赐个人的攻击引向白龙镇路的质量问题本身。同时,一些财经和行业自媒体上,开始出现分析九峰县,特别是白龙镇区域“潜在战略矿产资源“的“专业文章“,语焉不详却又引人遐想。这些文章看似客观分析,实则暗藏玄机,精准地触动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这些动作,成功地扰乱了对手的阵脚。
龙盛集团顶楼办公室内,邵志强烦躁地踱步,手中的雪茄早已熄灭。“他到底知道多少?“他盯着手下,“他手里是不是真有李娟留下的东西?为什么突然盯着这条路和矿产不放?“
手下低头:“无法确定。但他去见张斌是事实,现在又死咬着白龙镇不放……我们的舆论攻击好像完全没起作用。“
邵志强眼神阴鸷,将雪茄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让矿上的人都机灵点,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部转移、清理!在搞清楚他底牌之前,先缩回来。另外,让钱大有再去探探口风。记住,一定要摸清他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
就在秦赐在办公室梳理下一步行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简单的行李,出现在了门口。她穿着简单的休闲装,身姿挺拔,眼神清亮,正是周影。
“你怎么来了?“秦赐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
周影走进来,反手关上门,语气一如既往的简洁:“我不放心。你的敲山震虎效果不错,但虎受惊了,更容易咬人。昨晚的监听显示,他们已经慌了。“
秦赐笑了笑,刚要细问,门口响起敲门声,不等回应,钱大有就不请自来,推门而入。
“秦县长,忙着呢?“钱大有脸上堆着笑,目光却在周影身上飞快地扫过,带着审视,“这位是?“
“我朋友,周影。“秦赐淡然介绍,语气平常。
“哦,周小姐,你好你好。“钱大有打了个哈哈,转而看向秦赐,皮笑肉不笑地说:“秦县长,早上的会,魄力十足啊!不过,老哥我多句嘴,有些盖子揭开了,溅出来的泥点子,恐怕先会脏了揭盖的人。都是为了工作,何必这么较真呢?“
秦赐迎着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钱县长,只要是为了九峰的干净,我个人脏一点,无所谓。“
钱大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深深看了秦赐一眼,又瞥了瞥一旁沉默却存在感极强的周影,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周影走到窗边,看着钱大有的座驾快速驶离县委大院,轻声道:“他急了。看来你的反击确实打到了他们的痛处。“
秦赐站到她身边,目光锐利:“他越急,破绽就越多。我们要的,就是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接下来,就该我们主动出击了。“